第68章 〔7千字〕建牙兵,培养班底,挑选精锐!(1/2)
鹰扬戍那点子刚冒头的活气,就跟戈壁滩上好不容易钻出来的嫩芽似的,到底没躲过天上秃鹫的眼。
引来的水才刚润湿了那几片薄地,集市上刚攒起点交换的动静,更大的浪头,裹着滔天的绝望,兜头就拍了过来。
那风,早不是光裹着沙子刮脸的刀子了。
它开始卷着别的东西。
起先是三三两两、踉踉跄跄的黑影,缩在风蚀岩的阴影里,时隐时现。
说“衣衫褴褛”都算抬举了,那简直就是挂在几把枯骨上的碎布片。
接着,是互相搀扶着、甚至拖着爬的人。
最后,地平线那头,黑压压一片漫了过来,像被狂风驱赶的蚁群,死寂,绝望。
溃兵。
流民。
帐篷被吐蕃人一把火烧光的部落妇孺。
被后方州县盘剥得活不下去、一头扎进这绝地的农户。
他们带来的信儿,比刀子还扎心:吐蕃主力正磨刀霍霍,小股游骑早钻到州县肚子里烧杀抢掠,凉州那条运粮的道儿,彻底断了!
恐慌像瘟疫,在刚聚起点人气的鹰扬戍里头疯窜。
“旅帅!真不能放了!”
士兵的手死死按在腰间那把豁了口的横刀上,脸上那道疤因为激动拧成一团。
“粮食!水!咱自家都快断顿了,这帮人乌泱泱涌进来,用不着吐蕃人来,咱自个儿就得先饿死、乱死!”
老蔫巴佝偻着背,独眼盯着校场上那密密麻麻、散发着恶臭和死气的人群,嗓子眼发干:“是啊旅帅…这口子…开不得啊!他们…简直就是一群蝗虫过境!”
李骁站在土台上,右肩的旧伤被底下那股子污浊气一激,一跳一跳地钝痛。
他目光扫下去:枯槁的老头抱着饿得连哭都没声儿的婴儿;断了腿的溃兵拄着半截木棍,眼神空得吓人;面黄肌瘦的妇人,像护崽的母狼,死死挡住身后几个同样瘦小的孩子,眼里只剩下野兽般的警惕和麻木。
这哪是蝗虫?
这是被这乱世碾得稀碎,还在喘气儿的人命!
“关上城门?”李骁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子扎进陈七和老蔫巴心窝里。
“然后呢?眼睁睁瞧着他们在城外头饿死、冻死,被吐蕃游骑当羊一样宰了?”
他猛地指向城墙下那片在寒风里抖成一团的人潮。
“城门一关,人心就凉透了!鹰扬戍刚聚起来的这点活气,也就散了!真成坟场了!”
他狠吸一口气,那带着腐臭和绝望味儿的空气,灼得他肺管子生疼。
往前一步,站到土台子边沿,对着底下几千双麻木的、恐惧的、还带着最后一丝祈求的眼。
“我知道你们怕!”李骁的声音陡然拔高,像柄重锤砸碎了死寂,压过呜咽的风。
“怕饿死!怕冻死!怕吐蕃人的弯刀!”他目光刀子似的刮过一张张枯槁的脸,“老子也怕!怕这城墙不够厚实!怕手里的刀不够快!怕粮食撑不到开春!”
人群死寂,只有风嚎和婴儿猫儿似的哼唧。
“可光怕,顶个逑用?!”李骁的吼声如同炸雷,“城门一关,缩在窝棚里打摆子,吐蕃人的刀就不来了?肚子就不咕咕叫了?!”
他“唰”地抽出腰间的“斩机”横刀!粗布滑落,露出磨损的刀鞘,还有鞘上那枚在昏沉天光下幽幽流转的绿松石!
刀没出鞘,可那股子戈壁黄沙里浸出来,带着血腥味的杀伐气,像实质的寒流瞬间荡开,前排的流民吓得一哆嗦,连抽噎都噎住了。
“想活命!”李骁的声音斩钉截铁,刀尖狠狠戳向脚下那片新开垦,刚浇上水的薄田。
又指向戍堡后头插着木牌、望不到边的荒地。
“就以命抵命,有力气的,管你是唐兵、流民,还是部落里逃出来的汉子,给老子拿起锄头,开荒,种地!挖渠!引更多的水来!女人,去硝皮子,捻毛线,缝缝补补!老人孩子,拾柴火,捡牲口粪!鹰扬戍的地,开出来,种下去,收了粮,就有你们一口吃的!”
他顿了一下,毒蛇般的目光扫过人群里那些眼神闪烁的溃兵和几个格外壮实的部落汉子:“至于你们这些还能抡得动刀的!”声音陡然转冷,硬得像冻透了的石头。
“想躲在女人娃娃腚后头吃白食?门儿都没有!是带把的,抄家伙!编进辅兵营!守城!巡边!护着屯田!立了功,活下来,就是鹰扬戍的边军!分地!免税!”
“同袍一体,共御外侮!”李骁的声音在寒风里撞出回响,带着股不容置疑的、近乎残酷的力量。
“在这鹰扬戍,就两种人,活人!死人!想活,就一块儿拿起锄头和刀!
想死,现在就给老子滚出去喂野狼,省得糟蹋老子一粒粮食!”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只有风卷着砂砾,噼啪打在土墙上的声音。
一个满脸污垢,只剩一条胳膊的溃兵,挣扎着从人堆里挤出来。
身上那件号衣破得不成样子,糊满了血痂和泥浆。
他仰头看着土台上吊着伤臂,眼神却比刀锋还冷的年轻守捉使,嘴唇哆嗦了半天,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旅帅…俺…俺这条胳膊还能挥刀!给口吃的,俺这条烂命…卖给鹰扬戍了!”
噗通一声,他跪倒在地,仅存的左手死死抠进冰冷的冻土里。
像点着了捻子。
人堆里,那些眼神凶悍、膀大腰圆的汉子,那些走投无路的溃兵,一个个走了出来,闷不吭声地站到了校场最前头。
一个裹着破烂皮袍、颧骨带着高原红的部落汉子,也推开身边的人,大步迈出,用生硬的汉话吼道:“刀!给我!守地!换吃的!”
人越聚越多,汇成一片沉默压抑的阵列。眼神复杂,有恐惧,有茫然,但更多的,是被逼到绝境后爆出来的,最原始的求生欲和凶狠。
“老蔫巴!”李骁“锵”一声收刀入鞘,声音冷硬如铁,“登记造册!能打的,编辅兵营,归陈七管!发家伙,立马上工!老弱妇孺,按人头,每日定额口粮!敢抢,敢乱,杀无赦!”
“喏!”老蔫巴嘶哑应声,独眼里闪过狠色,立马带着几个识字的伤兵冲下土台。
“带上你的人,给老子盯死了!”
李骁的目光刀子一样刮过那片新拢过来的精壮。
“把鹰扬戍的军法刻他们骨头上!偷奸耍滑,鞭二十!临阵腿软,斩!欺负自己人,斩!用你的刀,先给老子把这帮杂碎的骨头,淬一遍火!”
“得令!”他那队杀气腾腾的老兄弟,饿虎扑食般冲进新编的辅兵堆里。呼喝声、鞭子撕裂空气的尖啸、压抑的痛哼,瞬间炸开。
巨大的混乱和压力,像沉重的石碾子,狠狠压在鹰扬戍那点脆弱的筋骨上。
新垦的田地在涌进来的人手下疯了一样往外扩,可刚撒下去的种子,远水解不了近渴。
每天定额分的那点子稀粥,清得能照见人影儿。饥饿的影子,比吐蕃人的弯刀更让人心里发毛。
冲突到底还是炸了。几个新编进辅兵营的溃兵,饿得眼珠子发绿,趁着黑摸进了囤种子的临时土围子。刚撬开那破门栓,黑暗里,几条影子饿狼似的扑了出来!刀疤脸陈七带着人,早就候着了!
屁话没有。闷响,惨叫,骨头断裂的脆响,在死寂的夜里格外瘆人。
等李骁被惊动赶到,地上已经瘫了三个,手脚被打断,像死狗一样蜷着。
陈七的刀上沾着血,一脚正踩在一个溃兵脸上。
“旅帅!这几个杂碎想偷种子!”
李骁的目光扫过地上哀嚎的打滚的,扫过周围被惊醒、眼神惊恐麻木的流民。
他走到土围子门口,抓起一把黄澄澄的粟米种子。
冰冷的颗粒从指缝里簌簌滑落。
“知道这是啥吗?”李骁的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不是粮食,是命!是鹰扬戍几千口子人,熬到来年夏天的命根子!”他猛地抬手,指向地上哀嚎的那几个。
“他们偷的,是你们爹娘娃娃的活路!是你们自个儿挺过这个冬天的指望!”
人群死寂,只有寒风鬼哭狼嚎。
李骁走到一个被打断腿,嚎得没人声的溃兵跟前,蹲下身。
溃兵眼里塞满了恐惧和哀求。
“按军法,偷盗军粮,斩立决。”李骁的声音平静得吓人。
溃兵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呜咽。
“念在初犯,”李骁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全场,“打断的腿,吊城门口,晾三天!三天不死,赏口稀的,滚去挖最深的井!再有下回,”他声音陡然森寒,“老子亲自动手,剐了他,肉分给大伙儿熬汤喝!”
这处置,比直接抹脖子还瘆人。
三个偷种子的被像拖死狗一样拽走,凄厉的惨叫在寒风里打着旋儿,像鞭子抽在每个人心尖上。
老蔫巴管的分粮,成了每天最熬人的景象。
长长的队伍在寒风里一寸寸往前挪,每一双伸出来的手都枯瘦如柴,每一双眼睛都死死盯着分粮人手里那柄小小的木勺。
一个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老头,颤巍巍捧着个破碗,轮到他时,木勺在陶瓮底刮出刺耳的“嘎吱”声,只舀起半勺稀得几乎看不见米粒的汤水。
老头浑浊的眼瞬间就黯了,身子晃了晃,差点栽倒。
旁边一个抱着婴儿的妇人,看看自己碗里同样清汤寡水的那点东西,又低头瞅瞅怀里饿得连哼哼劲儿都没了的孩子,猛地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哭。
绝望,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汁,在人群里无声地蔓延。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拨开人群,走到了分粮的陶瓮前。
是李骁。他解下自己腰间那个瘪瘪的粮袋,里头是他今天的份例,几块杂粮饼。
看都没看,他直接把整个粮袋里的饼子,全倒进了老头那几乎空了的破碗里。
接着,又解下腰间的水囊,里面是他省下的最后一点清水,倒进了妇人盛着稀汤的碗里,那汤水总算有了点米浆的浊色。
“我的那份,归你了。”
李骁对老头说,声音不高。他又看向那抱着婴儿、傻住了的妇人:“喂娃。”
说完,转身就走,只留下一个吊着伤臂、肩头血迹未干的背影。
人群彻底死寂。
所有的目光都粘在那碗突然多出来的杂粮饼和那碗浓了一点的米汤上。
老头捧着碗,枯柴似的手抖得厉害,浑浊的老泪混着脸上的泥垢往下淌,滴在冰冷的饼子上。
妇人看看碗里那点救命的浆水,又低头看看怀里气息微弱的婴儿,猛地跪倒在地,朝着李骁走的方向,把额头死死抵在冻硬了的泥地上,肩膀无声地剧烈抽动。
没有欢呼,没有感恩戴德。
只有一种沉甸甸,压得人喘不上气的寂静。
可就在这片死寂里,有些东西,正悄没声儿地变了。
那些麻木绝望的眼底,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光,在艰难地挣出来,慢慢聚拢。那光,叫“同袍”。
引来的水在简陋的沟渠里艰难爬行,浸润着新开的薄田。
集市在刀片子维持的秩序下,每天能换来几袋救命的粗盐和零星铁块。
新涌进来的人,在饿肚子和鞭子的双重驱赶下,像蚂蚁搬家似的,把屯田和工事的边儿往外拱。
鹰扬戍像个被硬灌了碗猛药的垂死巨人,在戈壁的寒风里,发出沉重又痛苦的喘息。
可李骁心里门儿清,这远远不够。
吐蕃的刀子悬在头顶,凉州李氏和太原王氏的毒计更是跗骨之蛆。
他需要一把刀,一把真正攥在自己手心里、能撕开血路,砸碎铁壁的尖刀!
指望那些被饿和怕压塌了脊梁骨的辅兵?
指望那些眼神麻木,就为口吃食来的流民?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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