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酌黄花菊(2/2)
徐子京笑了笑,也折下几枝菊花簪在她发间。折菊时,手上不免沾染苦香,回到自己房里也未能散去。
东风说要掂量,可掂量的后面,只有一句舍不得。
也是,相交十余年的伙伴,便是不做眷侣,又有哪个能舍得?苏融那样的人,已知她偏爱于他,如何会在情之一道退让?
罢了,说到底,也只有争取二字。
徐子京思量片晌,提一葫芦水,策马到山下赏起秋景。前日状纸,苏融压他一头,今番诗文,他定要赢回一场。
又过四日,重阳来临。四更鼓点,祝逢春换了新衣,同众人一起登临太行。因她肩上有伤,逢陡峭处,唐越等人便扶她一段。好容易走到山顶,恰是日出时候,天边烧起云霞,映照缤纷秋林。看了一阵,祝逢春不觉说了两句诗,还没来得及作后两句,苏融徐子京便各自接了上来。
祝青笑道:“看样子,今晚诗会的魁首,只在苏小子和徐将军当中。”
徐子京道:“祝帅谬赞了,子京哪里配和苏公子相比,方才接那两句,只是一时兴起,断没有攀比之意。”
苏融微微一哂,望祝逢春道:“东风,你来评判,我们谁做得好?”
这话一说,所有人都看向祝逢春,祝逢春摇了摇头,捡了块干净石头坐下,罗松走到她身边,轻轻捏起她的肩膀,道:“他们两个不知事,只想在你面前争个高下,我便不一样,我只为你分忧解难。”
“东风肩上有伤,你捏她肩膀,不怕加重她的伤势?”
苏融走过来,抚上她的左肩,道:“疼么?”见她摇了摇头,又道,“下山时我背着你罢,省得你受苦受累。”
祝逢春打量他一眼,道:“你背得动么,我怕把你压趴下。”
“我背得动,不仅背得动,我还抱得动。”罗松放开捏着她肩膀的手,转而锤起她的后背。
“我来背便是,不用为难苏公子。”徐子京大步走来,捡了块石头坐在她对面。
见状,苏融沉默片晌,道:“你们两个,身上的伤都好全了?”
“早好了,休想用这个压我。”
“压你哪里用这些。”马信芳走上前来,指着天边红日,道,“我们来得早,山顶杳无人烟,再等半个时辰,行人渐渐上来,你们再做这等狎昵之举,便会损害逢春嘉名。因而下山之时,还是我和席风几个轮流背她,不去引发非议。”
马信芳说完,祝青等人都点了点头,t祝逢春翻了个白眼,道:“我是伤了肩膀又不是瘸了腿,哪里用这般大费周章?下山的路我自己走,别想着背我,也不用来扶我。”
“不可,你肩上有伤,陡峭处行走不稳,便是不用人背,也要有人搀扶。”
说话的是陶冉陶医师,她走过来,苏融罗松都让开位置,任她为祝逢春看伤。祝逢春仰了脸,悲叹道:“早知今日,那天我一定戴上护肩。”
“不用早知今日,往后改了便是。”
陶冉捏过她的肩膀,又帮她活动一阵,坐到旁边赏起朝霞。众人各自坐下,拿出糕点茶水,一边享用一边闲聊。中间苏融徐子京又作了不少诗,每一首都要祝逢春评判。祝逢春认认真真评了几首,发现若夸苏融,徐子京便一脸落寞;若夸徐子京,苏融要么别过脸,要么把徐子京那诗一个字一个字夸一遍,幽怨之情冲破青天。
祝逢春无法,只得寻一粒骰子,拈着大的苏融胜,拈着小的徐子京胜。如此拈了几次,这两人再不作诗。
算下来,她夸了苏融六次,夸了徐子京四次。分明夸他更多,偏他贪心不足,她稍微夸徐子京一句便要不满。
脾性这样大,俨然是恃宠而骄。
等到晡时,众人打道回府。重阳前后,正是螃蟹肥美之时,祝青买了几筐极为肥大的螃蟹,命人作了七八样菜肴,配上鸡头米、炒栗子之类小食,佐以石榴、葡萄之类果子,再添一盆热腾腾的鱼汤,一桌螃蟹宴便大功告成。
怕祝逢春擅动,陶冉亲自坐在她身边,其余人把螃蟹剥好放在她面前。祝逢春看着碗里越叠越多的蟹肉,道:“我今天是不能剥螃蟹了么?”
“能剥,但只能用一只手。”
祝逢春提起筷子,默默吃碗中蟹肉。吃到一半,祝青提来一壶菊花茶,要众人以茶代酒吟诗作对。席风主动提出在旁记录,祝逢春笑道:“不过一月光景,你便能记这些了么?”
“可以试试,若是错了,我便自罚三杯。”
祝逢春点点头,命人取来纸笔。席风的字极为质朴,一笔一划搭着,浑似田间地里一个个方格。为她写得缓慢,众人也对得缓慢,宴会结束,席风录诗三十六首,录联二十一副。祝逢春拿过那叠宣纸,道:“得了这许多诗,也该出个螃蟹宴集,苏融,你若得空,为我们的集子做一篇序。”
“做序便做序,可这集名……”
“那便叫重阳集。”
“这还差不多。”
次日中午,祝逢春去医馆用饭,苏融把誊抄好的重阳集递到她手上,她略翻了翻,发现多了九首诗。
“昨日宴上想的,为一直轮不到我,便不曾说出。”
“大家都轮一样次数,是你才学太高。”
“我才学这样高,也没能次次压过徐子京。”
祝逢春摸了下额头,道:“我一向爱你的诗文,若是正经评判,每一首都是你赢,可这样一来,徐子京要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