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2/2)
本来是想着拿椒园的出息维护小医馆运作的,可椒园不是没到能卖钱银的时候么,正担心怕是得将京城小药铺自己的那份营利都拿过来呢,阿爹就这般主动开口了。林幼蝉自然是乐哈哈地全盘接受了。
到底,小医馆收费这般便宜,也算是利民措施,还是留住了大部分流民,增加封地兴旺的主因之一,作为受益人的侯府,拿一笔钱银权当给封地百姓做善事,也是应该的。
不过趁着城内百姓增加,城镇扩大,在商铺涨价之前,林幼蝉在徐攸的建议下,又买了两间商铺,如今三间商铺都涨价了,但她没转手卖出去,而是全租了出去,如今每个月都有一笔稳定的铺租,也算适当开源了。
她来大盛朝之后,给自己攒下的产业,又多了几项呢!
徐攸还说随着新城区也迁进百姓投入使用后,待兴的产业还会有许多,林幼蝉打算看看还有没有合适的,再考虑买几家商铺,或者发展一个副业也行。
在她优哉游哉地掐着时机做投资的时候,江叔珩,虽然那心急如焚,但还是强行耐着性子,用足了十日,装着不赶不慢的样子,施施然抵达了京城。
因为外头耳目众多,尤其是越靠近京畿地区,那朝中——尤其是宫中关注着外头一举一动的人便越多。
他作为一个丁忧居丧完回京的朝官,在守丧期间并没有收取过急昭返京,亦没有任何紧要事务,不得不等他这位江大人回去才能安置的。
一般按照正常的情况,居丧结束后,一般还得在迟一旬半月,调理好肠胃,收拾好心绪,才淡淡定定出发回京。
他在居丧一结束,就启程回京这一点,尚可以用他尽忠职守来解释,但若是过急,落到旁人眼里,怕就是生出无端的猜测了。
回京后还得接触流民暴动事件,并且避免不了与姜朔见面的人,此时定不能让人看出张惶焦虑,而让人在他真正办起事来,疑心与此案有关。
尽管如此,回到侯府后,江叔珩做的第一件事,还是找来江大管事,追问姜朔被捕一事,等知晓,查办流民暴动的大案,是刑部那位黄令史所为时,江叔珩未免意外。
“就是那位黄大勇?”
“没错,侯爷,正是那位黄大人。”
此时,距离姜朔被捕入狱,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只是姜朔拒不承认,刑部在搜查中虽找到了人证物证,但对姜朔的刑罚,却迟迟没有判下来,原因之一,是姜朔本人不愿画押认罪,原因之二,是姜朔特殊的身份。
“现如今,坊市间都传,这姜朔是被冤枉的,那黄大人不拿旁人,偏拿他来治罪,是因为姜朔当年是东宫的人,朝中有人故意为难,而流民暴动这事又要一个替罪羊,于是就将他推出来顶罪了。”
“这事当真与姜朔无关么?”江叔珩追问。
“外头众说纷纭,这得侯爷您明察后再议。”
江叔珩自然是想马上去找杨尚书,找黄大勇,亲自过问此事,但才回得来京城,就这么做,目的性太强,意图也太明显,所以他只能按捺下来,在府上呆了两日,让人将自己已经回京的事情宣扬出去,第三日,才进宫去见韩甚。
韩甚,这位当初他离京时,还算气色红润的圣人,此时再见,已经是面色阴晦,憔悴枯瘦了许多。
韩甚年纪可是比他还要小五岁的,如今看来,却是茹素一年的他的精神头,都比韩甚年轻十岁。
可见他离开京城后的一年来,韩甚的日子,不好过。
对于韩甚落得今日的面貌,江叔珩却是不吃惊的。
他原本离开京城,便是看似抽身,其实做局,留下个专门针对韩甚的反舆情,韩甚为平息京中沸腾的民意,起用不良帅跟不良人,将所有质疑反对自己的声音强行压制下去后,就已经走上了亲手拆毁登基以来粉饰太平获得的名声之路。
随后再出现百年不见的哄擡米价之事,这事不仅让百姓受损,导致不满,亦在官府平价后,招惹来权侯世家的怨言,虽不知道幕后主使人是谁,但在击溃韩甚登基以来的海清河晏的假象,仁君贤臣的和睦上,是狠狠加了一把火。
再到血腥镇压流民,如今遍传天下,韩甚的威望,可算是跌落低谷了。
“江卿,你可回来了!”
韩甚看着保养得甚好的江叔珩,心中不免生出怨怒,忍不住地想,当初,若是江仲珏不死,不,若是江仲珏死后,他非强行夺情,让江叔珩留在京城,那后来的事情,会不会演变得像眼下这般糟糕。
怕是,应该不会。
因为他已然通悉,今日,民间之所以对他这位圣人民怨载道,一开始,便是从江叔珩离京丁忧开始的。
也正因为民间传闻他待江叔珩太冷酷,江叔珩这位忠臣对他心灰意冷,所以才让百姓渐渐质疑他是否是位仁君,亦让后来,那些米粮商哄擡米价时,朝上百官替他办事,都要给自家留几分余地。
结果,便是不少在米价暴涨中获取盈利的世家大族,拾掇着在朝中为官的自家人,拖延着此事迟迟不做处置,以至于让米价一涨再涨,到最后,甚至连家中有余粮的百姓,也拿自家手头上的米粮也来高价出售,意图赚多些钱银。
到最后,他强行让户部带兵开仓卖粮平价,才让米价快速降低下来。
却没有赢回多少民心。
因为偷偷赚取钱银的世家大族亏了,那些也拿自己存粮来做低买高卖的百姓,也有不少折在了上面。
他韩甚,是两面不得好啊!
若是江叔珩在,他怎会受这等委屈?
当时他便气极,却没料到,还有更糟糕的境遇。
流民暴动,对峙官兵,酿成血案,一个坊市的百姓几乎都死了。
京城的百姓怒骂韩甚无用,护不住天子脚下的臣民,流民指控韩甚暴虐,抛弃投靠朝廷的百姓,而朝廷上,原本看着那般能干的文武百官,从头到尾,竟是没人能拿出一个妥善安置的法子。
为什么?
还不就是因为,江叔珩。
因为他利用江叔珩的事情败露了,所以才对他生出了戒心,所以再不愿如之前那般为君分忧,替君解忧。
早知道留用江叔珩后患这般严重,就应该一开始,事成后,就找个借口,让江叔珩也一并去了的。
可现在,说这些,已经太迟了。
至少,他又回来了,既然回来,那便还是他的臣子,利用他,让他重新成为自己的忠臣,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孤与江卿并无生罅隙,依旧君臣相和,让文武百官看看,看天下百姓看看,他韩甚,还是值得效忠的明君。
韩甚从榻上下来,握着江叔珩的说,推心置腹地说了他离京后,种种的诸事不利,慨叹,“还是江卿甚得孤心啊,江卿不在朝中一日,孤便忧心一日,孤的天下,少了江卿,那怎可好?”
“圣上言重了,臣既丁忧回来,尽臣本分,自当为圣上效力,肝脑涂地而在所不惜。”江叔珩也顺势表态。
“好,好,江卿你既有此忠心,孤便放心依仗与你了。”韩甚满脸欣慰。
君臣再落座而谈,谈及江叔珩官复原职,谈及朝堂政事,自然也谈及了流民暴动事件的幕后主事人,那位姜朔。
“圣上已经查明,煽动流民闹事的,就是这位姜朔吗?”
“没错,便是他。”韩甚点头,狠狠道,“这人可是狼子野心,据那位黄卿所说,他不仅蓄意挑动流民闹事,便是去岁的米价哄擡一事,怕背后亦有他的手笔。”
“哦?”江叔珩愣了。
他倒是没想过,那哄擡米价的事,这姜朔还能插上一手。
“当真是他?”
“当真是他!”韩甚点头,“这事当初可是刑部协助户部查办的,那时候黄卿就已经盯上了有嫌疑者,只是苦于贼子狡猾,一时没得实证,不过黄卿亦能干,总算在流民暴乱时,揪出了这个姜朔!”
“此贼人,简直可恨,该杀。”韩甚怒道,“孤正派人清查此人身份来历,这等挑动民意,故意引起暴乱、谋大逆之罪,害死几百条无辜百姓的性命,不仅这贼子该受千刀万剐之刑,这贼人亲属家眷,亦不能轻易放过。”
江叔珩眼皮突突跳了几下。
“圣上若是信得过臣,在圣上拟昭下旨之前,可允臣先将此案再查一遍,而后定夺?”
韩甚猛地擡头,看着江叔珩,江叔珩却起身,行礼:“圣上,这一年来,臣在剑南道,对朝中之事并不甚清楚,近日从剑南道一路北上,是听了民间不少怨言。”
韩甚的脸色一下变得阴沉。
“正因为在此时刻,处理这一案,更不能草率了事。”江叔珩道,“臣愿为圣上分忧,自然亦得自己亲手查证一遍,才好为圣上建言。”
江叔珩官复原职,那便是还任中书令。
中书省原本便是决策政要,一切政务本源,身为中书令,不仅有直接接触朝堂上的所有秘奏封事,亦对圣人行将拟定的朝纲政令,包括官员罢免以及罪犯处置,均有提出再议复审之权。
韩甚沉默了许久,才一颔首:“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