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扬州(9)(2/2)
“卫公!静虚道长所言当真?”有人不信卫珩会设局算计他们,立刻开口询问。
短暂寂静之后,回答他的,是一支破空而来的铁头羽箭。
“嗖——”的一声,正中喉间。
此人捂住鲜血淋漓的脖颈,口中发出嗬嗬声响,眼神惊恐,最终轰然倒地。
“大家小心!”祁青罗立刻反应过来,持剑挡在秦朝云等人面前,她话音未落,明晖山庄突生变故,房檐下屋顶上,甚至明晖湖中都冒出许多装扮不一的弓弩手来。
数不清的弓弩对准明晖山庄内宴客的席面,如瀑箭雨倾斜而出,打的众人措手不及。
瞬息之间,无数人中箭丧命。
“是官军!”有人认出来弩箭上的铁头箭矢有官府造印,高喊出声。
在此疾风暴雨般的箭矢射击之下,身负再高超的武艺一时间也只有躲闪自保的能力。
祁青罗见宋凭风有赵清远照顾,暂时放下心来,华山一众弟子以她为首,聚集在一处。
她手持定疆剑,体内轻灵绵长的内力游走筋脉,面对如瀑倾泻的箭雨丝毫不惧,一招紫气东来将大半朝她们而来的箭矢击碎。
其余门派虽看似散乱,但渐渐也回过神镇静下来,静虚提前搅局,江湖中人虽为了美人图大打出手,但好歹留存了几分实力,各大门派亦有缓冲的时机,加上胡遥枝起阵相助,他们便不再被动挨打,颓势尽显。
不多时,箭雨倾泻之势开始减弱,祁青罗等人抓紧时机挺身而上,仗着超群武力杀入官军之中,不消片刻,原本被官军如铁桶一般包围的明晖山庄,就被她撕开一个缺口。
祁青罗正欲带领众人从此缺口逃离明晖山庄,但她耳目灵敏,见远处林间飞鸟倾巢而出,地面隐隐颤动,心道不好,怕是朝廷还派了大批官军而来。
还没来得及将情况告知其余人,祁青罗就听见秦朝云的一声惊呼,原是任永淳趁胡遥枝起阵的功夫,抢走了美人图,现下正朝祁青罗撕开的缺口奔来。
这是直接抛下了衡山派弟子逃跑啊。
祁青罗又在心中默默唾弃了任永淳一番。
秦朝云只是嘴上惊呼不已,实则追都没有追,胡遥枝原本还想追,却被贺追拦了下来,只道她手上的画是假的,这才放下心来。
祁青罗见秦朝云远远朝自己点点头,立刻会意,作势要阻拦任永淳,实则没出多少力,缠斗几招后,便假装力竭,将任永淳放了出去。
她暗道:但愿你一人能替我们多阻挡片刻官军。
灵枢宫来的人不多,方以慈用长缎将顾长亭杨悍这几个年纪小卷到自己身边,转头见林沅正欲跟随卫珩等人从庄内密道离开,扶风门独眼断臂二使率人为其断后。
她冷笑一声,明白自己被利用了,侧身向任潮生嘱咐一句跟紧她,旋即立刻飞身而上,长缎一甩,如丝银针天女散花般炸开,杀伤力十足,将扶风门的人杀得惨叫连连。
顾长亭跟着师父师姐一道冲入房间,还不忘冲外大喊一声:“室内有密道!大家快来!”
众人面露喜色,纷纷朝这边赶来。
方以慈这么多年敢独自云游且恣意率性,凭借的可不是什么灵枢宫宫主或天下第一神医的名头。
真论起来,全盛时期的宋凭风勉强能同她五五开,也就是方以慈志不在武林,很少真正显露一身武艺。
独眼断臂二使即便成名已久,亦非其对手。
“方宫主快住手!我知道密道在何处,你带着灵枢宫弟子跟上便是!”林沅见己方落了下风,不欲在此纠缠,他清楚等这些江湖中人腾出手,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他。
方以慈一掌击碎独眼断臂二人的心脉,半句废话没有,闪身至林沅身旁,在林沅惊恐的目光下,伸手掐住他的脖颈,像提溜鸡崽子一样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想去哪啊?”方以慈冷笑一声。
林沅是个很惜命的人,他现在悔不该去招惹方以慈,如今咽喉被掐住,额头青筋暴起,面色青紫,只能发出几道求饶般的气声。
“废物。”方以慈红唇微启,冷冷吐出这两个字,旋即五指微微用力,掐断了林沅的脖颈。
林沅双目瞪得浑圆,身体一软,被方以慈弃之如敝履,甩至一旁。
与此同时,卫珩带领着扬州一众官僚欲借密道离去的道路,亦受到了阻拦。
“静虚道人,你这是何意?”
卫珩看着单枪匹马阻挡在他们身前之人,语气平静,心中却生出几分不妙。
静虚微微一笑,也不兜圈子:“诸公看不出来吗?贫道当然是寻仇来了。”
他手中拂尘看似毫无威胁,但众人皆知,这可是杀人利器。
“静虚道人,本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立即有官僚软了脊梁,抱着家中妻女,一时间涕泗横流:“求您看在往日交情上,放我一家老小离去吧!”
他说完,作势就要给静虚跪下。
“周大人快快请起,实在折煞贫道了,您同贫道并无旧怨,贫道又向你寻哪门子仇呢?”
周大人面露惊喜:“果真?”
“大人自行离去便是。”静虚微笑点头。
周大人小心翼翼观察着静虚的脸色,见他不像说笑的模样,连忙带着妻儿奴仆从他身侧走过,三步两步进入漆黑密道,身影渐渐消失。
见周大人真的安全离去了,立刻有人紧跟其上,向静虚哭诉求饶,祈求离去,对于这些于青鸾观香火做出重大贡献的官僚贵妇们,静虚表现的十分宽容,他微笑,点头,笑答可以二字。
很快,狭窄的密道前,只余卫珩杨璠等人。
卫珩心中恼怒,华山剑派成为武林正派执牛耳者,除了他们自身本事硬之外,亦有朝廷的推波助澜,比起诸如方以慈、静虚这般自恃武艺超群连朝廷都不放在眼里的狂徒,温和有礼又守规矩的宋凭风简直是一股清流。
可惜如宋凭风这般地终归是少数,侠以武犯禁,卫珩实在是受够了这些无法无天的江湖人。
可惜现下行驶所迫,不得不忍耐一番。
“静虚道人,我衡阳卫氏在扬州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世族,你有什么要求,咱们都可以谈。”卫钊作为在场辈分略低的,代替卫珩开了口。
“谈?不必了。”静虚低声一笑,他如今不过也是强弩之末,自然不会放过卫珩杨璠等人。
“司靖监对贫道动手时,卫公可是放任自流啊,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好谈的呢?”
卫钊情急道:“司靖监所作所为,与我父亲何干?”
“卫大人所言有理。”静虚点头,旋即又轻叹一声长生度厄:“可惜贫道……最不喜讲理!”
他话音一落,身形亦动,手中拂尘卷起劲风,直击卫钊胸膛。
卫钊被这股骇人气势锁定,一时间竟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静虚就要直取他性命。
危机时刻,一杆长戟自卫钊身侧突出,将静虚的拂尘挡下,暗室之中,戟尖闪烁着寒光。
众人目光落到手持长戟之人身上,心中微震。
“景杭……”卫钊喃喃自语,目光复杂,他没想到,危机时刻,竟是这个早已被家族放弃的儿子救了他的命。
卫执一甩长戟,侧身对卫氏父子颔首,低声叫了一声父亲,祖父,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转而将注意力都放在身前静虚身上。
静虚当然也听说过衡阳卫氏这位离经叛道的子弟,他上下打量卫执,暗自点头,看上去确实英武不凡。
“小子,先前在一旁按兵不动这么久,现下为了卫氏之人暴露行迹,你家主人知道吗?”
静虚的话颇为挑衅,他口中所说的主人自然指的是司马柔,卫氏父子见静虚言语间将卫执放在从属地位,语气颇为轻视,不免恼怒。
卫执倒没什么感觉,静虚所言没什么不对,他长戟直指静虚,一心要将他打倒的模样,对司马柔避而不谈。
静虚呵呵一笑,亦不再多话,顺势欺身而上。
而司马柔如今在哪呢?
她其实离卫执并不远,此刻正立于密道所在房间之外的檐下,从始至终,她都站在这。
就这样默立檐下,一言不发,听这些人谈及她,她的母亲,以及那位同她并无血缘关系,曾是青鸾观弟子的祖母。
没有人知道她心中所想,就连她自己,也难以言明,在这短短时间内,自己心绪的转变。
杨璠在静虚挡路之时就暗道不妙,他悄无声息地落于众人之后,趁机逃离室内,寄希望于扶风门、司靖监,以及驻扎江都城外的官军。
但眼见被他寄予厚望的扶风门人在方以慈手下如同土鸡瓦狗般不堪一击的模样,而明晖山庄的官军渐渐不敌江湖门派,援军又迟迟不至,心中隐隐绝望。
他站在檐下,深感进退两难。
就在此时,他听到了司马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外祖。”司马柔还肯如此叫他。
杨璠却感受不到任何欣喜,他僵立原地,感觉自己心跳如擂鼓,片刻之后,才缓缓转身,与司马柔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