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名尽散(二)(1/2)
美名尽散(二)
在众人皆醉之时, 唯一清醒之人的言论也成了错。旧日同行之人不解,百姓不懂,就连世人都批判他“巧言令色”、“危言耸听”, 可谁人知晓他艰难前行之下的一颗本心。
唯独, 她一人知晓。
她要谢浔能施展才能, 挽狂澜之即倒, 扶大厦之将倾(注十三),要他如山一般矗立在靖国, 护住家国太平。
纵使以命抵命, 她也不曾后悔。
时间流逝间, 杨珺擡眼与众人对峙, 她不曾落于下风, 甚至比旁人的气势更足, 她擡脚往前走去。往日温婉的面容在此刻变得坚毅起来, 因为她知晓,她将是谢浔最坚实的后盾,即便不能护得谢浔全身而退, 她也甘愿成为他的一颗棋子。
随着她的走动,身后的谩骂声渐渐大了起来。
他们戳着杨珺的脊梁骨, 恶语相向“你的存在毁了杨府的名声!”
“杨二小姐您是不是忘了杨家军如何死得了,他们死在了卑弥的刀下, 死得壮烈。他们终其一生都要护住靖国, 可你是如何做得,你竟然串同谢浔叛国。”
“你不配为杨家人!”
“对,你根本就不配以杨家人自居。”
……
一声声的谩骂仿佛雨后升腾起的潮湿, 自外而内地浸透她的全身,尽管杨珺拼尽全力忽视, 可那些话语还是一字不落地钻进她的耳中。
甚至一声比一声刺耳,有时话语比利箭还伤人,字字句句皆是戳心之痛。
打量、不屑、嘲讽的目光宛如潮水般将杨珺困在其中,她沉浮其中,挣扎着睁开眼,找不到半寸浮萍,只得任由涌起的水波将她托举其中。时而涨时而落,就在将要沉沦的刹那。一道痛意传来,不知是何人扔来的石块砸中了她的额角,顷刻间,血流如注。
杨珺浑浑噩噩地擡眸,沉沦的意识逐渐清醒,血腥之气萦绕在鼻尖,久久挥散不去。
她垂眸打量起了四周,手里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摸索着探到一根棍棒,当即抄在手中,横在身前。那气势颇有几分杨家军的张狂,横刀立马地站在人群之中分外显眼。
蜿蜒的红,凶狠的眸,扫起棍棒而带起的尘土,吓退了不少人。
或许他们想破脑袋也猜不出,杨珺做得这些都是花把式,瞧着凶狠异常,不过她内心的底气是不足的。毕竟她在府中也算是娇养,何时提起过红缨枪酣畅淋漓地练一场了。
然而实况紧急,容不得她以理服人。
必要之时,她可以握起棍棒,借着杨府的噱头,在百姓中开出一条道。
滴答滴答的血珠顺着面颊滑落,偏生她就像感知不到疼痛般,每走一步都格外缓慢。锋利如刀的目光扫过众人,半晌儿,她勾起唇畔,笑得分外柔和。若是寻常,旁人定会说个绝美,可如今在血色的衬托之下,倒愈发骇人了起来。
“你说我污了杨家的门楣?”
杨珺擡脚朝前逼近,虽身量比不得那男子,但气势是半分不输与他人。她仰着头,侵略的视线不偏不倚地注视着那人,直瞧得旁人胆战心惊,而那血也顺着她精巧的下巴缓慢往下滴落。
入了鞋面,晕染开来。
“杨府的门楣从不在你口中,亦不在你们每个人的笔下。”说罢,杨珺擡眼审视四周,许是额角的鲜血染红的视线,她只觉得入目皆是一片红,末了她擡手揩去。
“难道你们还想见识一下杨家枪的能耐?”喑哑的声音自杨珺口中发出,那人也意识到自己不占理,索性躲开了杨珺的视线,嘴里囔囔道:“还真当自己是个官儿了,说不定杨府的没落都是自你这辈开始。”
话虽说得硬气,可步子却分外懂得退让,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身影埋没在人群中,这才猛地想起那额间的冷汗,颤颤巍巍地擡手揩去。
果真是府邸没落,便是寻常人家都要踩上一脚了。
杨珺也不计较这些,擡脚就从人群中离开了。
为了不惹人注目,主仆二人特意在外头等了许久,借着夜色昏暗的时候,这才入了府邸。谁承想,前脚芸华刚入府,还谨慎地四处张望,见无人在此,这才一手遮唇,冲着外头还在等候的自家小姐小声道:“小姐快进来,院子里无人。”
说着那眼神还不时朝身后张望着,不期而遇地撞进一双等待已久的眸子,芸华顿了顿,面上堆满了笑意。
后者从暗处走来,询问的目光仿佛有了实质,吓得芸华一个趔趄,哪里还顾得上自家小姐,当即脚底抹油地溜之大吉。
候在外头的杨珺见无人回应,擡头看了眼昏暗的夜色,心里思忖了许久,想来这时谢浔早已就寝,怎会闲暇地院中踱步。既然打定了主意,杨珺也不做耽搁,当即踮着脚步走了进来,垂下的眸子只顾着瞧脚下了,哪里看得清堵在门后的男子。
下一刻,她刚迈步就撞入一方硬朗的胸膛中。
撞得她鼻尖生疼,杨珺低声呵斥道:“芸华!不进去就算了,还站在此处装神弄鬼。”刚说完,她才意识到不对。可那人早就溜之大吉,走得悄无声息。
擡手揉了揉鼻尖,杨珺往后退了一步,两人这才空出一段距离,纵使这般,她还是能感受到谢浔身上炽热的温度,好似能熨帖在心底最深处。
淡淡的血腥之气萦绕在鼻尖,再加之是在夜色中,谢浔眸中闪过一抹亮光,随即擡脚逼近。分寸把握的刚好,还剩下半步之遥时,他半弯着腰,视线与杨珺齐平。
“疼吗。”眼中的疼惜在此刻迸发。
终日隐在衣袖下的手在此刻擡了起来,夜色放大了他的妄念,他放下了禁锢着的枷锁,擡步朝着他最为珍视之人走去。
滚烫的指尖轻触,烫得她一个瑟缩,溢在嗓间的强撑也咽了下去,她摇了摇头道:“不疼。”
早已结痂的伤口,经过风吹,看似面目狰狞却早已褪去了疼痛。一如她强撑着的身子,既要撑起没落的杨府,又要替谢浔遮挡住四面八方袭来的恶意。
唯一可以庆幸的是,她足够坚强,足够聪慧……正愣愣往下想时,垂着的指尖被一阵温热裹住,杨珺不解地垂眸看去,却看到了一只大手裹住了她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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