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难测（一）（2/2）

可她又清楚地知道，今日一别，他日再见那可就真成了拔刀相向了。

夜幕笼罩在汴梁城内，杨珺擡眼瞧着红如火的灯笼，光影交织，她看得入神竟隐隐觉得它能将世间一切都化为灰烬。

可脚下的步子却不敢有片刻耽搁，忙朝着县衙走去。

随着杨珺走近，映入眼帘的是厚重的门扉，与外头喜庆的灯笼不同，它处处透着森严，甚至是压迫。再加之有夜色的衬托便愈发显得这衙门阴暗至极。她站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壮着胆子擡手叩门。

半晌儿t，门从里头拉开了一道小缝。

杨珺看不清来人，但她能听到门被拉开所带起的风声。她擡眸一笑，有些僵硬道：“楚大人让我来看看前两日被抓来的老大夫。”这话说得有些模棱两可，毕竟当时楚望安只是将位置告知于她，至于她如何用，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侍卫狐疑地睨了杨珺一眼，有些不解道：“楚大人？哪个楚大人？”

“自然是楚家长子……”杨珺虽不知他官拜何职，但从家世说起，总不会出错。

侍卫当即一拍脑袋，顺着话继续道：“你说得是楚望安楚大人！他可是朝廷新贵，官家身旁的红人呢！”

杨珺点了点头“对就是这位楚大人，他派我来送些吃食。”怕旁人不信，杨珺还有多有准备，当即自身后提出一个食盒，微微掀开最上头的盖子。

她怕侍卫看不清，还将门缝给开得大一些，侧身挤了进去，柔和一笑道：“无碍，我家大人特意吩咐多准备一些。”随后她朝身后挥了挥手，候在一侧的芸华也从暗处走了出来。

边笑边道：“虽说入了春，可这夜里还是凉，不若饮些酒温温身子。”说罢，芸华一手将酒塞到侍卫的怀中，刹那间酒香四溢，将人肚子里的馋虫都勾了出来。

侍卫不觉将酒坛子抱得更紧了些，他随手指了个小厮，便将主仆二人给打发了。

杨珺跟着那默不作声的小厮，穿过长廊，走过弯弯绕绕的羊肠小径，从一方不起眼的门口走了钻了进去。熟不知里头别有洞天，杨珺还未走两步便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她眉宇细细敛着，擡手以袖做遮挡，遮去了半张脸。

越往里走去，血腥味越浓重。

她擡眸看向四周，小心翼翼打量着一切，骇人的刑具挂于两侧，其上头隐隐带着陈年斑驳，想来早已数不清有那些人在上头丢了性命。突然，一阵急促的长鞭声带起声响，似要掀起一股风浪。

“啪！”伴随着一道闷哼，响彻在杨珺的耳边。

她循着声响望去，这才瞧见那持鞭之人，正是白日站在街口的楚望安！

怎么是他！

杨珺吓得双眼睁大，面上满是不可置信，她试探地张了张唇，迈出的脚步在此刻收了回来。

明明那血已经溅到了他月白的长衫，可他面上的神情依旧温润。眼前的场景与多年前重叠，寒冬腊月素手执笔的男子，终究拿起了长鞭。不是为了自保，而是自相残杀……

杨珺提着食盒的手在轻颤，她敛

恰是此刻，他似有所感地转过头来，目光相对间，他晦暗的眸子深邃如琥珀，叫人窥探不出半分情愫。只一个眼神，那小厮便格外识眼色地退了下去。

澄明的烛火因着风动而乱舞不止，楚望安面上是一如既往的稳重，自他将县衙告知于杨珺的那一刻，他就知晓她会来。

顺着杨珺的目光往下看去，他这才瞧见了衣衫上溅上的血迹，似朵朵梅花开在枝头，孤傲又鲜艳。这般好的颜色，总归不该待在此处。他眉头紧锁，看向闭口不言的杨珺道：“若是无话可说，那便回你的杨府。”

话音落下的刹那，楚望安冷眼扫过一旁的侍卫，后者格外有眼色地扬起一同冷水，面无表情地浇了下去。刹那间，淅淅沥沥的红自她周身开始往下流淌，黏腻在脸上的发丝尽数褪去，露出了最原本的面目。

原本还有所顾虑的杨珺在这一刻站了出来，她擡手轻拍着女子的侧颜，柔声轻唤道：“醒一醒，醒一醒。”

女子沉重的长睫轻颤，这才看清面前的人。

她气若游丝道：“求你……求你放了我阿爹阿娘，我愿意去卑弥！”

断断续续的声音响在耳边，杨珺听得眉头紧蹙，却还是格外防备地睨着楚望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