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起而攻（二）（2/2）

看似是商量的语气，但谢浔却听出了其中的试探之意。

“打！非打不可。”他擡眸仰视着台上之人，那姿态不仅不卑微反而带了几分帝王之气。

倒是像极了多年前的自己，不可睥睨，不可逾越，世人无有能出其右者。

而今，他累了。

“国之于国，其存在的意义便是为百姓带来福泽，可眼下，那边陲之地皆受异邦欺凌，此仇不能不报，此恨不得随意抹去。”

沈广奕瞧着台下褪去义正言辞的太子，忽而就想起他稚气未脱之时的模样，那是何时的光景？他有些记不清了。

“这几年兵将大损，与异邦动手，岂非以卵击石。”陡然一句话竟然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唯独谢浔，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如此稳重之人竟在殿前失了仪。

怎么会是他呢！

怎么能是他呢！

沈暗钰回头看了眼说话之人，这不看不知，目光自移到楚望安面颊的那一刻，他便再也按捺不住性子。他擡脚正欲往前迈步，便被眼疾手快的周太傅给拦了下来。

因着动静，在寂静的大殿内引起了众人侧目。

“楚终明你究竟在说什么。”沈暗钰咬着牙目眦欲裂的问道。

“下官并非有意惹怒太子殿下，实在是此举不妥，实属下下策！这才口无遮拦。”

“好，好得很！”

他的兄弟，他一同出谋划策，许诺天下的兄弟，竟在这紧要关头背叛了自己。

局势转变太快，纵使谢浔有所警觉，也猜不出他能在如今这场合倒戈，更何况楚终明并非旁人。他们所谋划之事从未避过他，甚至有意将此人视为最重要的一步。

如今，他倒戈了。

沈暗钰猛地一挥衣袖，双目发红地瞪着楚望安，一字一句道：“呵，终明兄真是布得一手好棋，连谢浔都被你骗了过去。”

“太子殿下莫要动气，下官不过是就事论事，如今靖国正值风雨飘摇之际，本就军心不稳，此刻动兵，岂非自寻死路。”

“再者，下官只言时机不对，并非任由异邦欺辱。”楚望安面色惨白，眼看着身子都如那摇摇欲坠的落叶，微风一过便落了下来。

楚望安眉心紧蹙，整个人好似痛苦万分。

“疼吗？”沈暗钰陡然出声，不待楚望安有所应答，他便自问自答道：“大抵是疼的吧，只可惜那剜肉剖心之痛没落到自己身上，便不觉得痛。还是说，楚终明这残存的良心有了醒悟。”

说罢，他也不顾及众人是何神情，反倒一挥衣袖，走至周太傅的身边。

说时迟那时快，还未有人反应过来，便见得三位男子来到了楚望安身边，其中两人谢浔也曾见到过，正是那日向楚望安道贺的裴臣梅贺与陈缨二人。

另一人他从未见过，不过却能猜出个大概，想来此人便是四大氏族中的秦家了。

果然，在听到他名讳的刹那，谢浔的猜想得到了确定。

楚望安当机立断地一撩衣袍，不由分说地跪了下来，其身姿瘦弱，脊背端正，虽是跪着的模样，却半点不比寻常人卑微，甚至让人望而生畏。

诚然那端方、雅正的名号并非虚名。

身后的三人也随之跪了下来，其阵仗之大叫文武百官皆不仅侧目，若非碍于此刻还在朝堂之上，定亦步亦趋地走上前来，询问个大概。

楚望安双手交叠在前，嗓音有些喑哑，许是病卧床榻所致，可说出口的话却是铿锵有力。

“还请陛下体察民情，斟酌太子所言，莫要因一时冲动误了靖国百姓。”

身后的三大世家异口同声地重复了一遍。

眼前这阵仗谢浔如何猜不出来，若说楚望安一人为民请命不算什么，可他身后带了三大氏族，他们在朝廷暗中盘踞的势力不容小觑。便是树大根深，想要移除岂非一朝一夕所能完成的。

只盼着殿下莫要冲动行事，此法还得从长再议。

谢浔对此心知肚明，只是方才他们都被愤怒蒙蔽了双眼，如今细细想来，恐怕实情远比他们所能瞧见的还要深不可测。

沈暗钰怒不可遏，却无能为力，他扯出一抹苦笑低低道：“原来你早就有所动作了，如今更是摆出了四大氏族，楚终明你不该是这样畏畏缩缩啊！”

犹记得豪言壮阔响彻耳边，他们几人登高，上至苍穹，烟雾缭绕，日出于云端，此等美景，见过之人无一不流连忘返。下山途中，逢泉水凛冽，遇险石难行。

那时他们是如何说得，几人面面相觑，后又捧腹大笑，最后还是楚望安以石为笔，在嶙峋的石壁上提了两字“难遇”二字。

后者相继会意，抛去音律，不管对仗，兴起则落笔，其笔墨难以入目，但丝毫不耽误几人的兴致。

明明恍如昨日，为何他却变了？

沈暗钰不信一个人会变得这么快，他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向楚望安，似是要开口询问，却被一旁的周太傅给拦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