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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宫女2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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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贵太妃身边的掌事太监宿僖,曾想了无数法子逗太妃欢心,可最多也不多得昭贵太妃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

寝宫内,桑夏心不在焉地绣着手里的帕子,渐渐出神,不小心扎在手指头上,痛呼一声,一滴鲜血掉落在绣帕上。

“娘娘,小心些。”

宿僖上前捧着她的手,目光凝在莹白指尖上米粒大小的一滴鲜血上,喉结微动,取过干净帕子轻轻擦拭。

桑夏任由他动作,看了眼被随后丢在一旁的绣帕,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又绣出了祥云的样子。

金龙、祥云,是先帝惯用的。

她抿唇,瞧了宿僖一眼,见他专心致志处理自己指尖的“伤口”,似乎这针眼儿大的口子能血流不止一般,落寞地缩回手。

“不必了,宿僖。”

她闷闷不乐。

“娘娘。”宿僖跪在她身边为她捶腿,明知故问,“您瞧着不大高兴。”

“我……”她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不该和宿僖说这些话,可是除了宿僖,她还能和谁说呢?

“我心里,这里,好像,空落落的。”

她捂了捂胸口。

“仿佛……缺了一块。”

宿僖垂眸,故作思索,将眼底那些沉郁之色通通掩藏:“娘娘说笑了,人的心怎么会无缘无故缺一块呢。”

他没想到皇帝对桑夏的影响会有这么大。

或者说,宿僖没想到皇帝居然真的会对桑夏捧出一颗真心。

在他们的计划里,桑夏确实是这其中最至关重要的一环,因为皇帝有那样神仙般的能力,所有计谋在他面前都无处遁形。

唯有从头到尾什么都不知道的桑夏,最适合在皇帝身边侍疾,最适合在他身边探听消息。

原本也只是想让她留意皇帝的动向而已。

皇后有野心,淑妃亦有胆量。她们联手,一个成功垂帘听政,另一个将自己的亲生儿子送上皇位,且不论未来如何夺权,眼下,这两个女人都达到了各自的目的。

原本也只是想着事成之后,后宫再无威胁,淑妃便能安心与桑夏一同作伴。而他,也能得到自己想要东西。

可是——

宿僖想,是他的报应吧,机关算尽,最终什么都没能得到。

她的心,跟着先帝去了。

昭贵太妃感怀先帝,传到宫外,无人不为之动容,赞颂太妃与先帝的情深义重。

而他,宿僖,只是这宫中最低贱的一个太监而已。

他有什么资格同先帝争抢。

即便如此,宿僖却仍存了一丝妄念。人生在世,她还那么年轻,再过五年、十年、二十年,难道她还能一辈子记着先帝吗?

留在她身边,他什么都没有了,他必须留在她身边。

他轻轻为桑夏捶腿,过了一会儿,又起身为她捏肩。

那双曾经被她赞叹过、痴迷过的双手不轻不重揉捏着,桑夏不曾侧头看哪怕一眼,捧着那沾了血的绣帕叹息:“帕子,浪费了。”

宿僖瞥一眼那上头祥云的轮廓,声音轻轻柔柔飘进桑夏耳朵里:“奴才瞧着,可以绣成竹叶。”

桑夏一愣。

宿僖说:“娘娘可愿意再为奴才绣张帕子。”

从前,她为宿僖做过好多荷包、绣过好多帕子。

她最爱绣竹叶。

竹子秉性高傲,宿僖说自己配不上竹子,桑夏思来想去,就给他绣竹叶。

竹叶,象征坚韧、纯洁和高雅。

也蕴藏着她那点……不可言说的心意。

桑夏忽然觉得放在她肩头的那双手是那样炽热,令人焦灼。

朱唇轻启,想要说些什么,可脑海偏偏一片空白,连一句“出去”都说不出口。

她,他。

桑夏心里忽然一阵发紧,她乱极了,过去那点心思被骤然挑拨开,却没有丝毫“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快乐。

“守得云开见月明”,她愣住。

从前,她是断不会这些诗词的。

是……是陛下教她的。

她耳根发烫,想到先帝,低头又瞧见自己一身白衣,身后宿僖的那双手就如同烧红的煤炭一样,叫她恨不得蹦起来,躲得远远儿的。

她甚至没有让宿僖离开,而是自己仓皇起身,往里屋走了几步,背对宿僖道:“你、你先退下吧。”

身后,宿僖没有作声。

他的呼吸变得很轻很轻,没发出一点儿动静,安静到桑夏都以为他已经离开了。

“娘娘过去从来不会对奴才说这些话。”

低沉的男声突然响起。

她被宿僖吓了一跳,或者更多的可能是被自己吓到了,下意识想转身,目光落在一旁的梳妆台,动作便又顿住了。

她“看到”宿僖模糊的面容,“看到”他嘴角勾起的触目惊心的弧度。

“您忘了从前么。”宿僖沉着声音问,“从前,是您将奴才从冷宫救了出来,奴才敬您、爱您,心甘情愿侍奉您。”

他描绘着过去的事情,一步步走上前,离桑夏越来越近。

宿僖很高。

她是知道这一点的,她应该知道这一点的。

明明初次相遇时,她冒冒失失扎进宿僖怀中,还曾呆愣地仰望他许久。

是什么时候忘记了呢?

桑夏使劲回想,却发现怎么也记不起来。

忽然某一天,她忘记了宿僖的模样,忘记了宿僖是怎样一个男子,忘记了宿僖的俊美面容、挺拔脊背、清瘦身姿与温凉的肌肤。

宿僖,是太监。

太监,在宫中,是最低贱的奴仆。

她只觉得脸颊火辣辣得疼,心脏一抽一抽,被烈火烧灼。

她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宿僖?

桑夏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明白这些,而宿僖的步步紧逼更令她感到无所适从。

“我——”

她只说了一个字,便呐呐地止住了。

宿僖走到她身后。

他很高,桑夏没有着华服,青丝也只是用一根簪子草草挽着,没了华丽的发饰,在他面前,她是那么娇小、柔弱。

只要一伸手,她就可以整个儿扎进他怀里。

宿僖低头,看着她圆圆的、饱满的头顶。

舍不得。

胆小鬼。

这一刻,一切都静止了。

屋内,昏暗的烛光忽然跳动,一点细微的爆裂声,打破一室寂静。

宿僖心甘情愿弯下脊背,掸了掸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尘:“奴才伺候您用膳罢。”

甚是沉默的一顿晚膳。

期间数次,她鼓起勇气想说些什么,迎面撞上宿僖的目光,那点勇气便迅速消散。

她急得险些哭出来,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可是、可是……

桑夏懵懵的想,如今她是昭贵太妃,是先帝的妃子啊。

先帝从未亏待过她,他待她那样好,那样宠爱,甚至是——

桑夏不敢轻易将那个词宣之于口,可是她能感受到先帝对自己的敬重。

敬重,这是只有皇后才配得上的一个词。

最开始,先帝确实不曾对她有什么敬爱,只当她是后宫里的宠妃。可在先帝缠绵病榻的那段时间,桑夏确实从他未尽的言语中察觉到那克制的情意。

那她呢?

她对先帝有情意吗?

思绪越飘越远,她愣愣地,当着宿僖的面,竟又出了神。

杯盏磕碰的清脆声响唤回她的神思。

宿僖侍奉她用完膳,又命人擡浴桶进来。

身为昭贵太妃,桑夏已经居于一宫主位,伺候的宫人只多不少,不过她依然不喜殿中有太多人伺候,那些宫人便只在殿外等着,听候差遣。

几个力气大的小太监擡了好几桶水进来,刚准备往木桶里倒,被宿僖挥手斥退。

宫人们不敢作声,安静地鱼贯而出。

关上门,将深夜的寒气阻挡在外,宿僖亲自倒水,调试了水温,再在水面上洒满花瓣,走到桑夏身边,极为自然地替她宽下外袍。

他的动作实在是太流畅了,以至于桑夏最开始都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外衣褪去,那修长的手指搭在她腰间的系带上时,桑夏才仓皇叫了一声,狼狈躲开。

“宿僖,你、我——你怎么可以!”

昭贵太妃,只是个双十年华的少女啊。

那些迷惘、怅然,眼下烟消云散,她揪着衣襟,又羞又恼地指责他:“你、你!”

宿僖故作不解地歪歪头。

“无耻!”

她说。

宿僖问:“娘娘,可是奴才哪里伺候地不尽心么?”

你明知道不是这个缘故。

她的一双眼眸,水润的、欲说还休的眸里,终于又有了他的倒影。

宿僖笑笑,不再逗她,面上流露出受伤的神情,退出去之前还要哀哀戚戚说上一句“娘娘厌弃奴才是个阉人了”。

她哪里有!

明明、明明就不是因为这个!

宿僖出去,换了春来和秋霜进来。桑夏褪去衣物缩进浴桶里,脑子乱糟糟的,一会儿想着宿僖定然是故意的,一会儿又担忧他该不会当真了吧。

目光飘飘荡荡,慢慢落在浴桶里随着水波摇晃的花瓣上。

这些花瓣是他……亲手放进来的。

想到他的手触碰过这些花瓣,而现在这些花瓣又若有若无地触碰着她的肌肤,桑夏面颊骤然一红,刻意将它们推得远远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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