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女20（1/2）
小宫女20
昭贵仪睡得很沉。
她陷在柔软的蚕丝被里, 被绫罗绸缎包裹着，像九天神女，似乎一错眼，她便要当着宿僖的面消失不见。
如此神圣, 如此……想要亵渎。
宿僖慢慢弯下腰。
他想摸一摸她熟睡的容颜, 可是指尖堪堪悬停在上方, 他又忆起先前种种，局促地往回缩了缩。
她怕冷。
不能吵醒她。
等双手都暖和起来, 他才敢很轻很轻地, 抚上她的眉眼。
若是她这时候醒来, 会被吓得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吗？会抖着声儿求他吗？亦或是……会大声喊人进来将他拿下？
他不可遏制地生出这些阴暗的念头，想了很久很久，最终却只沉默地替她掩了掩被角。
他这样的贱奴，如何配的上她。
宿僖从不掩饰自己的卑劣，他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在乎这些，可面对桑夏，他就像是阳光下无处遁形的爬虫，将他的一切不可见人的心思都赤条条袒露出来，被烧灼殆尽。
即便如此, 他依然不舍得就此放弃。
就算是生活在阴冷潮湿的洞xue深处的毒蛇, 也会向往温暖与光明。
此刻, 宿僖唯一后悔的便是过早暴露了自己的心思，是他的错, 他不该在事情还没彻底解决之前得意忘形, 以至于被桑夏彻底推开。
先前躲懒的小宫女在门口守了没多久, 见宿僖公公推门出来，缩着脖子不敢与他说话, 怕再招来一顿呵斥。
宿僖瞧她一眼，微微颔额：“做得不错。”
小宫女又欣喜又诧异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知道自己躲懒的事儿算是过去了，心中暗道：都说宿僖公公不近人情，如今看来不过是大家私下胡乱揣测吧？
……
圣驾回京第二日，众嫔妃便去向皇后请安。
时隔数月，再次向皇后请安时，高位嫔妃的神情都颇为微妙。
大皇子夭折，贤妃哀痛欲绝，整日以泪洗面，只露了一面便以身子不适为由告退。
二皇子瘸了腿，贵妃身为养母不见得有多么伤心，可脸色也一片灰败，只因身有残疾的皇子再无缘皇位。
向来爱挑拨的德妃也难得安静许多，左右打量着众人的神情，对皇后娘娘愈发恭敬。
眼下，后宫称得上真正春风得意的恐怕只有淑嫔了。
淑嫔一如从前，对皇后娘娘没有分毫不敬，哪怕如今皇帝生死未卜，她的亲生儿子极有可能成为天下未来的主人，淑嫔依旧不见分毫张扬之色。
留在宫中的一种嫔妃心中如何思量不提，桑夏跟在淑嫔身旁，战战兢兢极了。
她只知道姐姐与宿僖私下有所筹谋，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如今的情况难道只是偶然吗？
皇后扫过众人神色，沉声道：“如今陛下身体抱恙，身为嫔妃，不许张扬。”
众人皆行礼称是。
皇后又点名了几个衣着打扮过于华丽的嫔妃，淡然嘱咐了几句，请安便结束了。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提及眼下最为敏感的立储之事。
桑夏正准备与淑嫔一同告退，淑嫔却刻意落后几步留在皇后宫中，连带着她也一同留了下来。
“参见皇后娘娘。”
不知何时，皇后待淑嫔颇为亲近，连带着皇后对桑夏也亲近许多：“昭贵仪当真如淑嫔妹妹说的一般可怜可爱。”
桑夏瞬间红了脸，声音细若蚊吟：“臣妾多谢皇后娘娘……”
皇后言笑晏晏：“陛下身子不适，他素来喜爱昭妹妹，便由你去侍疾，可好？”
桑夏迟疑地看向淑嫔。
“没事，放心去吧。”
皇帝龙体抱恙，如今宫中情况又如此微妙，要说嫔妃们不想见皇帝是不可能的，只是有皇后娘娘拦着，她们只得留在自己宫里干着急。
得知皇后命昭贵仪侍疾的消息，众人心中皆是一惊。
要变天了。
从皇后宫中离开，桑夏尚有几分茫然：“姐姐，我……”
淑嫔不与她多说，只是一味安慰：“无事，你且安心，什么都不要想，万事有我与皇后娘娘。”
桑夏原想追问她与宿僖之间的事情，见状也只得默默将疑问咽回腹中。
皇帝的情况没有传闻中那般严重，可也绝对称不上可以令人安心。
回到宫中，有太医院诸位太医共同诊治，终于找到了清除余毒的方法。只是皇帝中毒少说也有半个多月，太医院不敢下重药，便是救治，也只敢采用慢慢调理的法子。
桑夏在皇帝身边侍疾了三四天，才终于等来圣上苏醒一回。
说是侍疾，大多用不着她动手。凡事都有宫女伺候着，桑夏唯一要做的就是坐在皇帝身边陪着，偶尔替他擦擦汗。
此次侍疾，只有春来与秋霜跟来了，且因着御前戒备森严，只有桑夏能近皇帝的身。
整日里无事可做，她便不由得胡思乱想。
当着圣上的面，即便他昏迷着，桑夏也不敢想旁人，望着他的睡颜发愣，脑子里除了“陛下何时能醒”便是“陛下今日气色比昨日好了许多”。
皇帝陷入昏迷，可意识却时不时会清醒片刻。
此番遇刺，名义上说是反贼所为，可幕后真相早在江南便被皇后当场查明，正是贤妃的母家意图谋反。
大皇子并非意外夭折，而是皇帝苏醒片刻之余亲口赐死。
他昏迷的这些日子，总算见识了什么叫人心凉薄。
即便是帝王，当他失去权柄之后，亦无法震慑下人，皇帝整日听着不同人心中的算计，即厌烦又震怒。
众多心声中，唯有一个熟悉的、胆怯的心声令他骤然舒畅。
【陛下……什么时候才会醒呢？】
【太医说陛下体内的余毒要慢慢清除……唉，姐姐今日在做什么呢？】
【……相较……，陛下……更俊美……】
意识不大清醒的时候，听到的心声也断断续续。
回宫第四日，他终于苏醒一回。
醒来时，桑夏恰好正在为他擦汗，柔软的绢布在脸上轻柔拭过，皇帝铺一睁眼，瞧见的便是桑夏担忧的面容。
“……昭昭。”他无甚力气，声音很低，却带着无限柔情，“累着你了……”
皇帝醒得突然，桑夏一愣，来不及回答，慌忙冲外喊道：“来人，来人啊，陛下醒了！”
顿时，乌泱泱一帮太医便挤了进来，桑夏自觉主动地让到一旁，透过攒动的人头遥遥与皇帝对视，眼中含泪，半是欣喜半是担忧地冲他安抚一笑。
这一笑，在皇帝眼中，情意绵绵。
御医说了什么，他都只草草听了大概，他的身子如何，自己最清楚，待御医们退下去拟方子，皇帝才让宫人扶自己起来，半躺在龙床上冲桑夏伸手：“昭昭，来朕这儿。”
桑夏快走几步走到床边，顺着皇帝的力道小心翼翼挨了龙床的一点边：“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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