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女19(2/2)
……像一条,阴冷的,吐着性子的毒蛇,慢条斯理地缠绕上来。
她被吓到了,一动不动。
宿僖凑近了她,那张曾令她流连过的俊美面庞,如今带着勾魂夺魄、势在必得的笑,强势又大胆地与她对视。
桑夏这才后知后觉,从前,她很少注意宿僖的眼睛。
他总是低眉顺眼,摆出十足的顺从模样,将一切情绪都藏在心底,这是桑夏第一次见到他毫不掩饰的……
野心。
她被脑海里突然冒出的词怔住。
她的愣神却被宿僖误解,见她不抗拒,宿僖便情不自禁再凑近些,眼瞧着两人的呼吸便要纠缠在一起——
“你、你走开!”
突如其来的推搡,他一时不察,身子一晃,向后退了退,望着桑夏的眼神逐渐由温情变为不解,又在她的注视下慢慢变得冰冷与不甘。
“小主这是怎么了。”他明知故问。
明明不守规矩的是他,桑夏却忽然觉得心虚,支支吾吾:“我、我……”
她软弱惯了,从前依靠淑嫔,后来依靠宿僖,从来没有自己做过主,如今面对的还是宿僖,愈发气弱。
有些事,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
她说不出个所以然,宿僖却泰然自若,张狂的很:“小主莫非不信我么。”
“我自然是信任宿僖的……”她急忙解释,连他什么时候改了自称都没注意,“我知道你最忠心、最为我好,可即便如此,我们也不应该、不应该……”
“我又不是外男,有何不妥?”他观察着桑夏的神情,见她面上隐隐有松动,说话便愈发大胆放纵,“如今陛下生死未卜,您还害怕什么呢。”
不料就是这句话,叫桑夏浑身一抖,脑海中忽然明白了什么。【】
“不可,不可以,我是陛下的妃子。”她眼中尽是仓皇,回忆起从前种种,恍然中又带了些惊恐,“我怎么可以与你做这些事——”
这句话直直戳中宿僖最自卑、最在意的地方。
“为何不可,你情我愿的事情,有何不可。”他不甘心,桑夏躲到梳妆台旁,他便跪着膝行几步,挪到她身边,想要再次握住她的手,“小主,求您垂怜奴才。”
可他暴露了那样不堪的念头,桑夏如今心烦意乱,又怎么会再容忍他触碰自己。
不等宿僖握上来,她便猛地缩回手,双手都躲藏在衣袖里,又往里间走了几步:“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再跟过来,我就喊人——”
宿僖呆呆地定在原地。
“不可以、不可以这样,我如今是陛下的妃子,这样、这样是藐视皇恩……”她摇头,对宿僖说,“你出去,宿僖,我们都需要冷静,不要来见我。”
她胡乱说着话,只想让宿僖出去,不曾发现,随着话语一声声落下,宿僖的脸色一下比一下苍白。
到最后,他面无血色,恭敬地朝她磕头,起身时身形还有几分摇晃,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
屋内空荡冷清极了。
桑夏盯着空无一人的门口发呆,待春来小心翼翼踏过门槛来询问是否用晚膳,她才猛然回神,点头掩饰自己的慌乱:“……嗯,嗯。”
*
圣上昏迷不醒,身体其实不大允许舟车劳顿,但念及诸位嫔妃与皇帝膝下仅有的三位皇子的安危,到底还是快马加鞭赶了回来。
不出半月便到了京城。
此次回宫,宫中气氛已大不如前,从嫔妃到宫人,从上到下都弥漫着风雨欲来的味道。
淑嫔刚回宝仪宫便与桑夏抱在一处,出门在外没有那么讲究,她比离开前要黑一些,可是精神头却很好。反观留在宫中的桑夏,明显有些神思不宁。
“姐姐,你可有受伤?”
“无事。”淑嫔摇头,示意奶娘将两个孩子抱下去休息,拉着桑夏进屋,“这件事极为复杂,待日后我再细细说与你听……倒是你,瞧着怎么有几分憔悴?可是这几日睡得不踏实?”
桑夏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自从宿僖对她做了那样的事,说了那样的话之后,她便整日魂不守舍,从前是宿僖刻意避着她,如今却成了她刻意避着宿僖。
白日里,她刻意遗忘,可到了四下无人的深夜,那日的一切又会不断在她脑海中上演,叫她一遍遍回想,又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能这么做。
那些从前隐秘的、不可宣之于口的情感,如今被一朝挑明,她才忽然有了一种莫大的羞耻感。
自幼接受的教导不允许她做那样的事情,就算是曾经有过那样的想法,都叫她脸上火辣辣得疼。
可这些话怎么好和姐姐说呢?
就算是姐姐,桑夏也不想将这些羞耻的、卑劣的事情说与她听,平白污了她的耳朵。
她头一次在淑嫔面前,没有回答她的疑问,生硬地转移话题:“是,得了消息便吃不下睡不好,挂心姐姐。现如今,陛下……”
淑嫔叹气:“昏迷许久,间或清醒片刻,只是坚持不了多久便又睡去了……好在太医说如今并无性命之忧,只是余毒未解。”
皇帝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前朝后宫都乱作一团。
那些动乱暂时还波及不到这小小的宝仪宫,桑夏与淑嫔说了会儿话,淑嫔见她眉眼间尽是疲倦,只当她挂念自己才休息不好,便哄着她回寝宫歇息。
“皇后娘娘才回宫,眼下应当没时间召见我们,你先小憩一会儿吧。”
桑夏点头,除了宿僖的事情之外,她也确实因担忧淑嫔而睡不安稳,如今淑嫔与孩子们平安归来,心里悬挂了半月的石头终于落下,竟一闭眼便沉沉睡去。
昭贵仪想来不喜身旁有太多宫人伺候,尤其是就寝时,宫人们退了出去,只留下一个小宫女在门口候着。
如今正是午后,小宫女偷偷打着盹,眼前忽然投下一道阴影,擡头一瞧,吓得险些失声:“宿僖公公,奴婢不是有意偷懒……”
宿僖朝她摇头,示意她噤声:“莫要吵到小主。”
小宫女捂着嘴使劲点头。
宿僖又说:“我进去瞧瞧,你好好守着,谁都不要放进来。”
“是。奴婢知道了。”
宿僖推门进屋。
小宫女彻底清醒了,再不敢躲懒,兢兢业业守在门口,连一只蚊虫都不敢放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