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怨今生为芳臣(1/2)
第200章怨今生为芳臣
一路说笑, 阮含星三人回了郑府。
她道:“其实出去一趟真得会让人心情变好,对吧?”
他点点头,多年以来, 他从没像今天这般满足过,尽管这需要遮掩真实容貌才能得来,但已经很好了。踏出一步, 才有第二步, 也许才有未来的一步步。
“我们以后,每天都出去走走吧,小阮。”他询问。
“好呀。”她亲了亲长曦的脸。
郑芳臣想, 她好像很喜欢小孩子,不由又想起她说的, 在历劫时她曾有女儿,历劫是和朝珩一起么?她和朝珩在天劫里有个自己的女儿么?也没关系,在现实中, 她们有长曦。
幸好有长曦。
斜阳欲西落, 暮色渐合,枝头被风吹着, 花影轻颤。
三道轻轻的敲门声,夹杂在风声里。
郑芳臣的笑意凝滞在唇畔, 他看了眼未察觉的她, 道:“你和长曦待在这里,不要出去,有人找我。”
她的笑意便慢慢落下。
他说:“如果半个时辰我没有回来, 你就去后山, 后山的山顶有一棵最高的桃树,桃树我结了阵法, 你摸着桃树,喊三声王筠之,会有人来接你。那个来接你的人,是现在也许可以护着你的人,相信他。”
她摇头,“我们一起去后山。”
他说:“小阮,对不起。”
春风动,人不语。
她没有再说话,不刨根问底、尊重他人选择 是她的优点。她想,大概是他的仇家或者她的仇家寻来了,而他也早知道会有这一天。所以如此突如其来,却又如此坦然接受。
她说:“保重。”
“好。”
“拿上琴吧。”
“没事。”
其实不是没事,而是没用的。
他无奈一笑,自一早传出的那个消息来,他就知道如果和那个人见面,无论拿不拿琴都没用。在那人面前,他已成蝼蚁。但,起码他拥有了和她如夫妻般的一段时光。
够了,足够了。
他走出思齐阁,又回头看了一眼,和她对视,他又一次说了一句,“小阮,对不起。”
所有未尽的言语,都隐藏在他不舍的回眸中,都化在逐渐暗去的天色春光中。
然后便转身没入暮色里。
同一时间,长曦也彻底失去生机,呆呆地落入阮含星怀里。
她把长曦抱起来放在椅子上,并没有犹豫,直奔后山而去。
……
郑芳臣去开门,在走去大门的那条路上,他放空了自己所有的思绪,只看着地上渐渐照映出自己孤单的影子。
然后,走到门前,静静听了自己几声心跳,抓紧门栓,打开。
一股淡淡的兰芷清芳伴着阴冷的气息一同席卷而来,带着旷古极寒的气息,让周遭的温度硬生生降了下去。
眼前站着的不速之客,穿着白色斗篷,遮着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只眸子,一点红痣。露出的那片肌肤白得甚至可以说是诡异,血管便显得十分明显,在极白的肤色里透着青。
郑芳臣站在院里,那人站在门外。
“师弟不请我进去坐坐么?”那人先开的口,打破僵持,只是不知为何,声音竟一片阴沉沙哑,早就听不出原来的音色。
郑芳臣只觉寒入骨髓。
“见到我很惊讶,觉得我应该死在七年前?”那人轻笑,向前迈了一步,那股寒意便迫近一步,他进而道:“看见遇春生掌管裴家,听说我急病闭关,你是不是松了口气,觉得她自此压制住我、斗赢了我,而后,你就永远安稳了。”
郑芳臣忍着未后退,他说:“我不曾这样想过。”
那人冷笑,笑声因那沙砾一般的嗓音显得更诡异,“她设计我堕极寒之地,让我七年痛不欲生,沦为这副模样,只是千算万算,没算到我有能出来的那天。你想知道,她现在怎样了么?”
“我不感兴趣。”
“是不感兴趣,还是怕知道?”
“……我知道,得罪你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在瑶山是,在裴家更是,师兄,不需要向我炫耀你的赫赫战绩。”
那人语气愈发阴郁,“你们这些贱种、叛徒,都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郑芳臣紧紧握着拳头,“裴师兄,你已经把我逼得一无所有,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在瑶山,你设计挑拨我和师尊离心、引得师门诸人弃我;在世家,你煽动他们弃我如敝屣、辱我骂我,将我永远钉在耻辱柱上;在修界,我已经永远都翻不了身。我一避再避,一退再退,你还想我怎样?”
风动月升,阴冷的光照在眼前人身上。
他扬起脸,剩下的那些遮在斗篷帽檐里面容才被月光照见。
本该是左眼的位置,以及上下的那片肌肤,眼眶一片空荡,周围亦只剩森森白骨。
那一片肌肤血肉,就像被从脸上生生撕下来一般。恐怖的白骨与俊雅的容貌交织融合在一起,显得诡异阴森。但那有血肉的一边也已因多年不见天日显得惨白,也再不复当年风华。
曾经的瑶山首徒、裴家家主,裴思星。
曾经的他,似仙。
如今的他,如鬼。
裴思星冷笑,“我想怎样?当年的丑事,是谁逼你做的么?一边对那妖孽喊打喊杀,一边和她纵情享乐自甘堕落,令人恶心。十年了,你脸上那令人作呕的伤痕还在,甚至不舍得用法诀祛除,你忘记你曾经是如何辱她骂她?郑师弟,你真是虚伪。”
郑芳臣后退一步,点头,“是,我虚伪、我肮脏、我恶心,我是贱种,我都承认,统统承认。你当初已经折磨我三年了,我不欠你什么,放过我吧,师兄。”
裴思星笑容更扩大,牵动着左边脸上和白骨衔接的皮肉,居高临下,“放过你,怎么说出如此天真的话?”
郑芳臣深深呼吸一口,缓缓闭上眼,又睁开,“那就杀了我。”
“你、裴晏、遇春生、王筠之,我一个都不会放过。”裴思星把这几个名字念得很慢,他伸出手,灵力慢慢凝在手中。
郑芳臣猝不及防便被磅礴的灵力引去,被他的手掐住脖子,极寒气息瞬间从肌肤相贴的地方传进他的肺腑和血脉,几乎要把他的血肉冻成冰,呼吸重若千钧,宛如要从血肉中生出冰碴来。
一瞬间,四肢便有些瘫软,他双眸已经开始充血模糊,仍强行逼自己站直。
裴思星狠狠地踢了他的小腿,逼他彻底跪在自己身前,掐着他脖子的手也抵着他的发冠,那灵力便如巨石从头死死压制着他,让他动也动不得、更起不来身,膝盖在地板上竟生生压出一层浅坑。
“我再用些力,你的发冠就会狠狠地把你的头颅切开。不过师兄弟一场,我可以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他言辞中带着淡淡怜悯,“把她交给我,我就不杀你。”
那威压让金冠底座边缘愈发逼近头皮,几乎已经要嵌一部分进去,引起从头顶至全身的剧痛,让郑芳臣原本白皙俊美的容颜苍白无比、大汗淋漓。
出去一趟,果然还是被看见了。
就算再小心,就算易了容,也被看了出来。
从和她重逢的第一天,他就明白,这一切就是镜花水月,稍不注意就会被打碎,他沉溺这场梦里,痴痴癫癫,终于迎来既定的终结。
郑芳臣挤出一丝讥讽的笑,“可怜,可怜啊。”
裴思星眯起眼,“什么可怜?”
郑芳臣不由笑出声,扬声道:“可怜高洁如月,姿仪如仙的玄阳道君,不仅是一个狭隘善妒的伪君子,如今更彻底沦落成这样一个凶残阴毒的堕仙!我可怜你啊,裴师兄。”
裴思星笑容一点点消失,“一个贱种,也配可怜我?”
灵力加重,郑芳臣的头上开始渗着流出血痕,一滴鲜艳的血珠从发间穿过,坠落额上,滑落鼻梁。
他浑然不觉,笑意愈发扩大,“我当然可怜你,因为你就是一个骗子、一个小丑、一个自以为是的失败者,我为什么不能可怜你?
你以为你是裴家的天之骄子,可你的父亲爱了一个又一个,有了你,有了我,有了你弟弟,你在你父亲眼里其实什么都不是,是随时可以被代替的第二选择,你只是传承家族成仙梦想的工具。
而你如今成了堕仙,此生此世、生生世世你都无法再登上九重天!”
他边说,边调动全身的灵力去对抗头上的威压,可惜蚍蜉撼树根,只能耗尽全力阻止那命运的铡刀落得慢些。
他继续道:“你以为你是瑶山众人仰望、一尘不染的首座师兄,可掌门从来也不止你一个得意弟子,何况偌大的瑶山?
如果不是你使计,王师兄如何会与掌门离心,陆师兄如何一人背负火烧秋华山的罪名直到死?你就算把所有人都蒙在鼓里,也掩盖不了你的资质依旧比不过他二人巅峰时期的事实。
即便是首座弟子,你也只勉强算个二流罢了!”
上方强压下来的灵力和他抵抗的灵力忽然迸发一阵强大的对抗力,他拼命借势朝旁边躲开,以期躲开头颅上的死亡之刃,但仍旧是被重重打在阶下地板上,把青石板砸碎,那些碎屑刺入体内,很快染红了淡蓝衣袍。
逐渐冰冷又麻木的身躯对剧痛有些迟钝,待郑芳臣反应过来时,裴思星已经彻底踩上他的小腿,并硬生生不留情地踩断。
断骨穿透皮肉,鲜血迸射四周。
裴思星毫不为此番景象触动,哪怕他伤的人是曾经十分要好的师弟、是他血缘上的弟弟,他依旧面色冷然,“继续说,让我看看贱种的骨头能多硬。”
郑芳臣脸上血色尽失,口中扭曲而破碎的哭声被他自己强行吞进咽喉,汗水朦胧了双眼,他不断喘着,硬生生挤出口中未尽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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