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净土少年心(1/2)
洪荒不记年,日月无恒轨,
天地间的岁月从无刻度可量,唯有道韵流转,混沌生灭,演绎着亘古不变的苍茫。
时光长河更甚,它盘绕洪荒乾坤,贯穿诸天万界,
无始无终,无先无后,
没有过去的追溯,没有未来的期许,
只余一片沉寂的永恒,任万族兴衰、仙魔更迭,都不过是河面上转瞬即逝的浮沫。
就在这片无始无终的沉寂里,时光长河源头处,
一道与长河同存、与大道齐平的身影忽然有了动静。
那身影似虚似实,周身萦绕着无量清光,
清光不耀目,却能涤荡一切混沌浊气,
连时光的流逝,都要在其身侧放缓了轨迹。
忽的,东华帝君,那双紧闭了亿万载的眼眸赫然睁开。
眸中无睥睨天地的锋芒,却藏着勘破古今、尽观万物生灭的深邃,
两道淡漠眸光扫过时光长河,河面翻腾的纪元碎片一一明晰,
从天地初开的清浊分野,到万族繁衍的厮杀竞逐,
从仙魔争霸的血雨腥风,到生灵寂灭的苍凉死寂,皆在他眼中转瞬而逝。
直至一缕极淡却执拗到极致的意念,
穿破洪荒道韵,飘入长河深处,轻轻触动了他沉寂已久的心弦。
帝君薄唇轻启,一声低喃漫过时光长河,语气里掺着几分久违的兴味:“有趣。”
话音落,本尊临。
古老大能的降临从无半分滞碍,
无需撕裂虚空,不必驾驭遁光,
一念便可跨越无穷洪荒疆域,下一刻,东华帝君的身影,已稳稳立在洪荒一隅的仙山之巅。
这处仙山地处洪荒极偏之地,
远离无边仙域的喧嚣,躲开万族拼杀的狼烟,
在洪荒众生眼中不过是无名僻壤,却是东华帝君唯一的牵挂。
这里是他亲手开辟的净土,是承载覆灭故土生灵的安身之所,
灵气纯净无浊,虽不浓郁到化雨凝露,却贴合大道本源,
山清水秀间尽是祥和,无半分杀伐戾气。
这份祥和非是天生,是帝君以自身大道为基,
以“韶华易逝”布下结界铸就,
万般因果,加其身。
外隔天道窥探与洪荒纷扰,
内蕴故土本源,只为护得秘境里的族人安稳无虞。
仙山腹地的秘境之中,栖居着东华帝君从故土接引而来的数十亿族人。
他们本是凡尘血肉之躯,难逃生老病死的桎梏,
幸得帝君证道大罗无上,携全族生灵与故土根基挪移至此。
帝君布下的数十万年的时间,秘境中人人皆可顺道修行,
早尽数褪去凡胎俗骨,踏入长生不老之境,寿元无尽,
再无生老之苦、病死之忧。
数十亿族人不负帝君庇护,亦惜这份得天独厚的机缘,
人人潜心悟道,修行万道法门,各有所成。
有人修肉身成圣,一拳可撼山岳,肉身强悍堪比灵宝;
有人研术法通天,挥手能呼风唤雨,符箓咒印可镇邪魔;
更多人精研隐匿游走之术,分身之法变幻无穷,一道身分化亿万灵体,
可藏于洪荒任何角落而不被察觉;
遁术更是臻至化境,纵是洪荒顶尖遁修,也难望其项背。
全族上下同心同德,不问外界洪荒事,
只在净土中打磨道基,积累族群底蕴,实力早已深不可测,
却因结界层层遮掩,亿万载来始终不被洪荒万族知晓。
东华帝君立在山巅,目光轻扫秘境,
见族人或静坐参道、感悟法则,或两两论道、互证大道,
或演练术法、精进修为,眸底的淡漠悄然添了一丝暖意。
这数十亿族人,是他对覆灭故土的执念,是他沉寂纪元里唯一的牵绊。
他抬手轻拂,一缕清光落向秘境,
族人只觉道心澄澈通透,久滞的修行瓶颈隐隐松动,
皆以为是自身道心精进,愈发沉心苦修,无人察觉东华本尊已然亲临。
帝君本欲静立片刻,细探那触动他道心的意念根源,
目光扫过净土结界外围时,却骤然停住。
净土结界隐于大道韵泽之中,
洪荒生灵别说寻到此处,便是连方位都难以感知,亿万载来,从无外人能靠近半步。
可今日,结界外的青石坪上,竟孤零零跪着一道身影。
那是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身着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褐,衣料满是磨损的破口,
沾着厚厚的尘土与草屑,裤脚还缠着渗血的布条,
想来是历经千难万险,才堪堪寻到这里。
他双膝跪在冰冷的青石上,脊背却挺得笔直如苍松,
不见半分佝偻怯懦,凌乱的黑发沾着风霜,遮住了大半面容,
只露出线条利落的下颌,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紧紧贴在地面,
掌心是层层厚茧与深浅不一的划伤,指节攥得发白,透着一股不服输、不低头的执拗。
少年没有高声喧哗,没有卑躬乞怜,
既无香烛供品表诚心,亦无繁琐仪轨显恭敬,
就这般安安静静地跪着,面朝净土结界的方向,以最纯粹、最赤诚的姿态,行叩道之礼。
求道二字,藏在他紧绷的脊背里,
落在他低垂的头颅上,融进他不曾挪动分毫的双膝间。
洪荒之中求道者如过江之鲫,多不胜数。
有人攀附仙门大族,愿做牛做马换一份机缘;
有人献祭自身道基,只求习得一招半式;
更有人为求长生、争霸洪荒,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可敢寻到这等偏远净土的,亿万载岁月里,这少年是头一个。
东华帝君心念微动,少年的过往、执念与根骨便尽数浮现在他心头,
少年名秦,是个天生的万法不融之体。
此体天生特殊,大道难入,灵气难存,
任何修行法门落到他身上,都会被身躯本能排斥,尽数归于虚无,
说白了便是万法断绝,天生与修行无缘。
洪荒之中,这般体质者偶有出现,
皆因无法修行,或早夭于荒险,或平庸至死,从无一人能真正踏上求道之路。
秦的求道之心,更是直白纯粹,
不为护族,不为争霸,
只为求得那一线长生。
秦出身洪荒边缘的贫瘠部族,那处地界灵气稀薄到近乎无,
无任何修行法门传承,族人寿命不过短短数十载,
一场风寒、一次凶兽袭扰,都能轻易夺走性命。
秦自小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亲人、玩伴,或病亡、或丧于兽口,
昨日还相伴说笑的人,明日便可能化作一抔黄土。
死亡的阴影,从他记事起便笼罩着他,
也让长生二字,深深刻进了他的心底。
他不愿如族人那般,在懵懂中降生,在惶恐中逝去,
短短数十载便归于尘土,连世间的风景都来不及看遍。
凭着这份对长生的执着,这份少年人不甘认命的心气,
他不顾族中长辈的劝阻,孤身一人离开了部族,踏入了危机四伏的苍茫洪荒。
他心里清楚,唯有求道,唯有习得修行法门,才能挣脱寿命的桎梏,求得长生。
无修为傍身,便靠双腿丈量万水千山;
遇凶禽猛兽,便凭机敏周旋、以死相搏;
缺衣少食,便渴饮朝露、饥食野果,熬过酷寒酷暑,闯过瘴气险地。
无数次濒临死亡,身上的伤口好了又裂,裂了又结疤,
从懵懂青涩的孩童,硬生生走到身形挺拔的少年。
他一路叩遍洪荒南境的仙山古刹,求见过无数宗门修士,
每一次都恭恭敬敬行求道之礼,却每一次都铩羽而归。
有人嫌他根骨平平,将他赶出门庭;
有人探查他体质特殊,直言他万法断绝,劝他早早死心;
更有歹人见他孤身一人,觊觎他身上仅存的干粮,将他弃于凶兽环伺的绝地。
一次次碰壁,一次次身陷绝境,
旁人的嘲讽、前路的渺茫、洪荒的险恶,都没能磨平他眼底的光,没浇灭他心中对长生的执念。
那份不甘认命、不惧艰难、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少年心气,
反倒在一次次磨难里愈发纯粹、愈发执拗。
他或许不知自己是万法不融之体,
只当是自己还不够虔诚,还不够坚韧,
便凭着一股狠劲,一路向西,闯过纷争不断的洪荒,踏过人迹罕至的荒寂之地,
循着冥冥中那丝纯净的灵性感应,最终寻到了这座仙山。
望见仙山的那一刻,他便笃定此处有大能庇佑,
那股与世隔绝的祥和气息,让他看到了求道长生的希望。
他不敢贸然惊扰山中仙长,便在结界外择了这块青石坪,双膝跪地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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