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第三十六席,真假道无名(1/2)
鱼钩悬落,尾端无饵,却似沉坠了万古沧桑,悠悠垂在岁月长河的浪涛之上。
东华帝君立身长河畔,不着华冠,不披仙袍,
只一身素色道衣,
衣袂被长河中翻涌的时光气流拂得轻轻作响,却无半分褶皱凌乱。
他的身姿挺拔如昆仑天柱,纵使周遭风云漫卷,岁月更迭,
那道身影也未曾有过半分动摇,
唯有一双澄澈如九天寒星的眼眸,静静凝望着鱼钩之外的浩瀚长河,
眸光随浪涛浮沉,随流波游荡,
似在追逐着什么,又似只是茫然地落在这片无始无终的时光之域里。
长河滔滔,无岸无边,
水色非清非浊,非黑非白,浪头卷起时,是太古洪荒的山川崩裂,凶兽嘶吼,
是龙凤初鸣,麒麟踏世,
转眼便化作三皇治世,五帝定伦,人间炊烟袅袅,仙门香火鼎盛;
再涌过几重浪,又是王朝更迭,战火燎原,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而后复归太平,草木蔓发,春山可望。
朝生暮死的蜉蝣,
寿岁千载的灵木,
叱咤一时的英雄,
高坐九天的仙神,皆在这长河之中沉浮,化作点点流光,
被浪涛推着,向着未知的尽头而去,
无一人能逆浪而行,无一事能恒久留存。
东华帝君的目光,便追着这些细碎的流光,在岁月里游荡。
他记得自己执钩而来,记得身负要事,
要在这岁月长河中,寻那传说中的蛛丝马迹。
那痕迹关乎真假,关乎道统,关乎一场布了万古的大计,
可具体要寻什么,那蛛丝马迹该是何模样,
却在目光追着长河浪涛流淌的时光里,渐渐变得模糊。
起初,他尚能清晰忆起,立身此处的目的,
是为勘破一桩混沌至强者的迷局,是为循着岛屿鸿钧残留的线索,
找到那能颠倒虚实的关键。
他的道心曾坚如磐石,历经无量量劫的打磨,早已无波无澜,
纵使面对混沌开裂的凶险,洪荒龙汉初劫的惨烈,都未曾有过半分迟疑。
那时他眸光笃定,每一缕神念都凝而不散,
于长河中分辨着真实与虚妄,
那些被时光掩埋的过往,那些被刻意遮蔽的真相,皆能在他眼下显露出端倪,
可岁月长河最是磨人,磨的不是仙骨道躯,不是修为神通,
而是心,是记忆,是那份最初的执念。
时光一分一秒地流逝,于寻常仙神而言,百年不过弹指,千年不过小憩,
可于立身岁月长河畔,直视时光本源的东华帝君而言,
每一缕浪涛划过,都是数万年、数十万年的光阴更迭。
他看着太古龙凤相争,同归于尽,精血融入洪荒大地,化作山川灵脉,
曾记起这是龙汉初劫的终章,是洪荒格局重塑的开端;
他看着鸿钧道祖于紫霄宫开讲,座下听道者云集,三清列坐,
接引准提立于门侧,女娲伏羲并肩而听,
曾忆起这是道统初传,天地秩序初定的关键,道祖彼时所言,字字珠玑,皆藏天地至理;
他看着巫妖大战,天穹崩碎,日月无光,祖巫殒命,妖族凋零,人族趁机崛起,执掌洪荒大地,
曾念起这是天数轮转,气运更迭的定数,亦是三界生灵必经的劫数。
可越是凝望,越是追逐,那些清晰的记忆,便越是如同被长河浪涛冲刷的沙砾,
渐渐失去棱角,变得模糊不清。
他记得紫霄宫听道的盛景,却渐渐忘了道祖在讲道之余,曾单独对他叮嘱过的言语;
记得龙汉初劫的惨烈,却想不起那场浩劫背后,是否藏着人为推动的痕迹;
记得自己要寻的蛛丝马迹,与颠倒真假的存在相关,
却再也说不清,
那存在究竟是敌是友,是善是恶。
他的神念,本可覆盖三界六道,
一念便能洞彻九幽黄泉,九天云霄,
可在这岁月长河之中,神念甫一散开,便会被时光气流裹挟,随长河浪涛四散,
那些散出去的神念,带着他的记忆,追着流光而去,却再也难以收回。
起初他还会凝神聚力,将四散的神念收拢,一遍遍加固那些即将模糊的记忆,
提醒自己为何而来,要往何处去,
可时光无尽,消耗无休,纵使他是帝君,道基深厚,
也架不住这岁月长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消磨。
更何况,探查的那位,拥有诡异莫测的力量。
不可知,不可算,不可策。
不知又过了多少岁月,长河之上的风云愈发狂暴,
浪涛翻涌得愈发汹涌,卷起的流光不再是清晰的过往,
而是破碎的片段,真假交织,虚实难辨。
有时浪头卷起,是他曾亲历的紫霄宫听道,可道祖的面容却变得模糊,
座下听道之人,有熟悉的身影,
也有从未见过的面孔,言语入耳,时而清晰,时而晦涩,
分不清是真实发生过的过往,还是岁月长河幻化出的虚妄;
有时望见洪荒大地之上,自己立身战场,与混沌凶兽厮杀,
可那身影的眉眼,却与自己有着几分偏差,
招式路数,似是而非,身旁并肩作战的仙神,
明明该是相识的旧友,却唤不出名字,记不起渊源。
东华帝君微微蹙眉,这是从未有过的感受。
他历经量劫,见惯了人心诡诈,仙魔博弈,
也曾面对过幻境迷阵,那些虚妄之境,在他的道眼之下,皆可无所遁形,
可此刻岁月长河中的景象,却让他难分真假。
那些片段,有他亲身经历的过往,带着他的气息,他的感悟,可细节处的偏差,
却又透着几分诡异;
那些未曾见过的画面,却又让他心生莫名的熟悉,
仿佛冥冥之中,本就该发生,只是被什么力量篡改,被什么存在遮蔽。
他试着运转道力,催动道眼,想要勘破这些虚实,
可道力入长河,便如石沉大海,难起波澜,
道眼凝望愈久,眸光便愈发黯淡,
心口深处,那股最初的执念,也愈发微弱。
他开始忘记,忘记自己何时修成帝君之位,
忘记自己曾执掌何方神域,
忘记那些并肩作战的旧友,忘记那些交手过的仇敌。
他只记得,自己叫东华,是一尊帝君,
余下的,皆成了模糊的虚影,如长河中的泡沫,一触即破。
鱼钩依旧悬在长河之上,没有动静,没有沉浮,仿佛与这岁月长河融为一体。
东华帝君抬手,想要触碰那鱼钩,
指尖抬起,却顿在半空,他忽然疑惑,
自己为何要执这鱼钩?
这鱼钩是何来历?
是自己的法宝,还是他人所赠?
他想不起,脑海中一片空白,唯有岁月长河的涛声,在耳畔回响,
声声入耳,却又声声皆空,听不真切,也记不长久。
他迈开脚步,不再立身河畔,而是踏入了岁月长河之中。
道衣触碰到长河水流,没有湿意,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滞涩感,
仿佛每一步落下,都要对抗无量时光的拉扯。
脚下的浪涛,是过往,是现在,亦是未来,
他踏过太古洪荒的灰烬,踏过三皇五帝的炊烟,
踏过王朝更迭的战火,
踏过仙门兴盛的香火,每一步,都有无数流光在脚边聚散,
每一步,都有无数记忆碎片在眼前浮现,
可那些碎片,杂乱无章,真假难辨,
非但不能拼凑出完整的过往,反而让他的心神愈发迷茫。
他忘记了目的,忘记了自己为何要踏入这岁月长河,
为何要执着地寻找那些虚无缥缈的蛛丝马迹。
他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不知道找到之后,又能如何。
他也忘记了来源,忘记了自己的出身,
忘记了修行的始点,忘记了那些曾刻在道心之上的誓言与责任,
仿佛自诞生之初,便孤身一人,立于这岁月长河之中,无牵无挂,亦无始无终。
到最后,他几乎忘记了一切,忘记诸天万界的存在,忘记了洪荒混沌的格局,
忘记了仙魔妖人的纷争,
甚至忘记了自己的道,忘记了修行的意义。
天地于他而言,已然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曾几何时,天地是他证道的根基,
是他守护的疆域,三界生灵的生灭,洪荒大地的安危,都曾在他的考量之中,
道祖鸿钧定鼎的秩序,三界六道遵循的规则,都曾是他行事的准则。
可如今,天地何在?
秩序何在?
三界六道,洪荒混沌,似都化作了岁月长河中的一缕流光,转瞬即逝,再无足轻重。
他不知道这岁月长河的尽头在哪里,
是归于混沌,还是走向虚无,亦或是循环往复,无始无终;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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