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8章，敢死诱饵（1/2）
雪未化，风仍寒。启智台东侧的少年学堂新筑了暖阁，砖墙是用水泥砌成，门窗嵌着透明薄璃??那是技造院火器局副主管带领匠人反复试验三年才烧制出的第一批平板琉璃。晨光透过玻璃洒在书案上，映出孩子们伏笔疾书的身影。他们手中的炭条在石板上划动，发出沙沙声响，如同春蚕食叶。
“今日讲第三课：力与平衡。”教习先生姓赵，原是铁血营老兵，左臂残废，右眼失明，却因精通阵型推演被林川破格提拔为“军械力学启蒙师”。他拄着拐杖走到黑板前，用炭条画下一架天平。“若左端挂三斤重物，右端需加多少才能持平？”
一名瘦小少年举手：“回先生，若杠杆等长，则需三斤。”
“不错。”赵老兵点头，“但若右边支点前移两寸呢？”
堂中静默片刻，唯有炭条轻响。忽有一女童起身，声音清亮：“依《工算通则》第十二条，力矩相等方可平衡。设原长为L，现右臂缩短至0.8L，则所需重量应为3÷0.8，即三点七五斤。”
满堂皆惊。此女不过十一岁，名唤阿菱，父为运河纤夫，母早亡于瘟疫，靠替人缝补度日。她每日下学后便去船坞捡拾废弃铜钉换米，偶然听闻技造院收旧图纸可换粮票，便常蹲在废纸堆里翻找残图自学。半月前竟凭一幅“齿轮传动改良图”登上急智榜，得赐布帛十匹、米粮五石，轰动一时。
赵老兵凝视她良久，忽然转身，在黑板上重重写下三个字：“入我门。”
三日后，阿菱正式成为技造院最年轻的见习匠生，配发青灰工袍一件、工具袋一套、编号腰牌一枚。她在登记簿上按下指印时，指尖微微发抖。那不是害怕，而是激动??她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不再是那个只能蜷缩在桥洞下数星星的孤女。
消息传开，江南各地贫家子弟纷纷涌向盛州。有人徒步千里，只为递交一张自制水车草图；有老农携孙儿跪于启智台前，哭求准其入学；更有盲者以耳辨音，绘出“共振炮台”构想，虽未全然可行，却被林川亲批：“授八品荣誉工衔，终身供养。”
技造院不得不扩建新舍，增设“寒门特科”，专收无籍庶民、罪臣之后、边地流民。课程亦由单一器械设计拓展至数学、物理、材料学三大基础学科。林川亲自拟定教材纲要：**“不考经义，不论出身，唯实证与逻辑为准绳。”**
与此同时，北方局势再度紧张。突厥单于虽退兵，却暗中联合西域诸国，组建“九部联军”，扬言“踏平南朝，焚其奇技”。探报称其已在漠北集结骑兵十二万，并雇佣波斯工匠打造巨型投石机，可抛射火油罐逾千步。
林川接到战报当日，正巡视“沧澜号”龙骨铺设现场。巨舰已初具轮廓，主梁长达百丈，采用三层复合木铁结构，内部预留蒸汽锅炉舱位。然而动力系统仍是难题??现有燃煤锅炉效率低下，难以支撑远洋航行所需推力。多名西洋技师前来献策，皆主张引进海外“高压冷凝引擎”，然图纸残缺，材料不符，试造三次均告爆炸。
“不能再等了。”林川立于船台上，望着远处连绵不断的冶炼炉火，“我们必须自己造出心脏。”
当晚，他召集火器局、军工部、交通坊三部核心匠师，宣布启动“赤焰计划”：集中全国最顶尖人才，攻克高效蒸汽机技术。条件依旧不变??失败不罚，经费不限，成果共享。
三个月后，一名来自岭南的年轻女子揭榜而出。她名叫苏萤，曾是官奴，因私藏《墨子?备城门》卷被罚黥面，逃亡途中遇陆沉月所率密探队救下，引入技造院。她提出一种“双缸交替式蒸汽机”构想，利用活塞往复运动提升热能利用率，并首次引入“飞轮稳速装置”，极大降低震动风险。
试机那日，林川亲临现场。随着锅炉升压，巨大的铜管开始震颤，黑色烟柱冲天而起。突然一声巨响，安全阀崩裂，滚烫蒸汽喷涌而出。围观人群惊叫四散，唯有苏萤逆流奔入雾中，徒手关闭主控阀。她的左袖瞬间碳化，皮肤灼伤大片，却咬牙坚持到机器停转。
林川冲上前将她抱出，怒喝：“谁让她一个人进去！？”
“没人……是我自己下的令。”苏萤虚弱一笑，“我知道危险，但若我不去，这台机器就真的死了。”
林川沉默良久，脱下外袍裹住她，低声说：“你没死，机器也没死。明天我们再试。”
第七次试验成功。新型蒸汽机连续运行十二个时辰无故障，输出功率达传统锅炉四倍以上。技造院连夜绘制全套图纸，分送各军工坊批量生产。不仅用于“沧澜号”，更迅速改装至“雪地战车”、“浮空艇推进器”及“城防机械弩塔”。
朝廷闻讯大震，太子特遣使赐“慧极夫人”封号，赏金千两。苏萤拒不受封，只求一愿：“请准许所有曾受刑罚之匠人，无论男女、无论过往，皆可平等参与技术科举。”
使者回报，太子沉吟许久，终允其所请。
自此，律法修订，“匠籍准入令”颁布天下：凡有一技之长者，纵曾犯法，只要通过考核，即可赦免前罪，授职任用。短短半年，万余名昔日囚徒、流放工匠重返社会，其中三百余人进入各级工坊任职，数十人登上急智榜，甚至有两人入选“江南王庭顾问团”??尽管林川始终拒绝称王，但民间早已视其为实际主宰。
这一年夏末，白狼部首领鹰屠亲率五百骑兵南下，在雁门关外请求会盟。他身披狼皮大氅，面容刚毅如铁，背后负一把断裂的弯刀??那是当年白狼部覆灭时，族长自刎前所断。
林川亲自迎至三十里外。两人对坐于草原之上，无酒无乐，唯有篝火噼啪作响。
“你们给了我们火药，给了我们弩机，帮我们夺回祖地。”鹰屠开口，声音低沉如雷，“但我只想知道??你们究竟想要什么？”
林川望向星空，缓缓道：“我要的，是你不再需要复仇。”
鹰屠一怔。
“突厥杀了你们一族，朝廷也曾弃你们于荒漠。可今天，我不以征服者身份来谈盟约，而是以一个同样失去兄弟的人，来问你一句：你想不想建一座城，让你的孩子不必再提刀而生，不必再靠掠夺活命？”
鹰屠久久不语，最终摘下颈间骨符，掷于火堆之中：“从今往后，白狼部归附南朝，永不背盟。但我有一个条件??让我族勇士加入你们的新军，上战场，守边疆。”
林川起身，拔剑划破掌心，滴血入酒：“血誓为证，南北一体，共御外敌。”
次日，第一批“白狼骑兵团”编入边军序列，驻守阴山要隘。他们穿着统一制式的棉甲，配备连发弩与地听瓮，马鞍下悬挂小型热气球信标，一旦发现敌情，立即升空传讯。短短数月，便击溃三支小股突厥游骑，斩首六百余级，威名远播草原。
而在盛州，一场更为深远的变革正在悄然发生。
李婉儿主持的“永济渠复通工程”全面竣工。那一日，千艘踏轮舟列队驶入河道，载着百万石粮草北上。两岸百姓扶老携幼，跪拜相送。年迈的母亲抱着孙子说：“记住，这条河是一个女人救活的。”孩童懵懂点头，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光。
与此同时，阿菱在赵老兵指导下完成“斜坡牵引系统”设计，解决了山区物资运输难题。她大胆采用“绞盘+滑轨+配重箱”组合结构，使骡马运力提升三倍。该技术迅速推广至西南诸省，打通了长期封闭的苗疆古道。
苏萤则牵头成立“女子工学会”，号召天下女性投身技艺创造。她在 augural 演讲中说道：“我们的手不仅能织布缝衣，更能绘图造器。我们的脑不仅能记诗词歌赋，更能推算公式定理。这个时代，不该再把我们关在灶台与闺房之间。”
响应者如潮。一年之内，女子工学会会员突破三千，遍布十五省。她们发明了“脚踏纺纱机”、“折叠式野战炊具”、“便携净水壶”等实用器械，甚至有三人联合设计出“水力驱动打字架”，可用于快速抄录公文，已被户部采纳试用。
林川得知后，亲赴学会会馆，题写匾额：“**巾帼不让须眉，匠心何分男女。**”
然而，风暴总在黎明前最黑暗时降临。
秋分之夜，一封密奏由京中秘道送达：太子病重，已数日无法临朝。而礼部右侍郎周崇安趁机联合内阁三大学士，封锁宫门，宣称“新政祸国，亟待清算”，并秘密调动禁军五千，准备南下盛州“清君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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