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7章,锄头之死(1/2)
夜阑人静,扬州城头残火未熄。风卷着灰烬在街巷间游荡,像无数亡魂低语。南门城墙之上,焦黑的旌旗半垂,**“林”字**虽已破损,却仍倔强地迎风招展。
城中各处,尸首尚未清理完毕。战死者横陈街头,有穿甲胄的吴越军卒,也有裹尸布般的死士遗体。血水顺着青石板的缝隙缓缓流淌,在月光下泛着暗红光泽。
林川立于城楼最高处,披风猎猎,目光如刀锋扫过整座城池。他身后,亲卫列阵肃立,无人敢言一语。陈默被抬入临时医帐前,最后望了一眼主将的身影,嘴角咧开一丝带血的笑容??他知道,这一仗,他们赢了命,也输了安宁。
但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
断龙坡伏击之后,林川并未给敌军喘息之机。他连夜下令:
**第一,清点俘虏,甄别可用者编入辅兵,余者押往北境为奴;**
**第二,查封吴越官仓七座,所得粮秣尽数运往前线;**
**第三,张贴安民告示,凡投诚吏员、工匠、商贾,一律赦免旧罪,授职任用。**
三道命令如铁令般贯彻全城。短短两日,扬州秩序渐复。百姓胆怯地推开家门,发现街道上巡逻的不再是劫掠成性的溃兵,而是纪律严明、不扰民的“镇国军”。有人偷偷议论:“这林侯杀人如麻,可比那些贪官还讲规矩。”
而最令人震惊的是第四条命令??
**“凡曾参与奸淫掳掠者,无论军民,一经查实,斩首示众,三日内自首者减等发配。”**
此令一出,城中哗然。
当日午后,便有十余名原属扬州卫的兵痞被当街斩于市口。其中一人,正是那夜在院中施暴的“锄头”。他跪在刑台前哭嚎求饶,却被陈默亲自提刀斩首,头颅高悬于西市旗杆之上。
“这是给你娘烧的香。”陈默冷冷道。
消息传开,民心稍定。可军中亦起波澜。几名老兵私下抱怨:“咱们拼死夺城,反倒要拿自己人开刀?”话未说完,便被监察营带走,次日即以“动摇军心”罪押赴郊外枪决。
林川在帅府召集诸将议事,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
“我带你们杀出来,不是为了做另一群畜生。”
“若想当贼,现在就可以滚。我不拦。”
“但若还想在这新天下里挺直腰杆做人……那就给我记住??”
“**我们是刀,不是匪。**”
众将低头,无一人再敢多言。
***
京师,东宫。
赵珩接到捷报后第三日,召见户部尚书张崇礼。
“皇商总行账目如何?”
张崇礼躬身奏报:“启禀殿下,首批注册皇商共十七家,合计捐输军资一千二百万两白银。另有绸缎十万匹、火药三千斤、战马八百匹,均已登记入库。”
赵珩闭目片刻,忽而轻笑:“好一个‘捐输’。说得真文雅。”
张崇礼额头微汗:“此乃林侯所拟章程,名义上为‘自愿助饷’,实则……非入不可。”
“没错。”赵珩睁开眼,“谁不入,便是与朝廷作对。谁作对,就让他倾家荡产。”
他站起身,踱至窗边,望着远处工部正在动工的新衙门匾额??**“商律院”**三个大字已初具轮廓。
“李若谷昨日递折,请求设立‘审计司’,专查皇商账目往来,以防虚报冒领。”
张崇礼皱眉:“殿下,此举恐伤商心。如今资金刚聚,若监管过严,只怕……”
“只怕什么?”赵珩转身盯着他,“怕他们不来了?还是怕他们联合起来反噬朝廷?”
张崇礼不敢接话。
赵珩冷笑:“告诉他们,钱可以赚,命必须交出来。每一笔进出,都要经御史台备案,违者抄家灭族。若有勾结地方、压榨百姓者,直接押赴市曹斩首,无需请旨。”
张崇礼颤声应诺。
赵珩缓了口气:“你回去拟个章程,就说……本宫要建一座‘透明金库’。天下商贾之财,皆由此出入。银子进多少,花到哪去,百姓都能知道。”
张崇礼惊愕抬头:“这……这岂非前所未有?”
“正因为前所未有,才叫新政。”赵珩淡淡道,“祖宗没做过的事,不代表不能做。只要能养得起百万雄兵,守得住万里江山,我宁愿背上千秋骂名。”
张崇礼退出时,双腿发软。他知道,从今日起,大乾的天,真的变了。
***
扬州,帅府。
林川正伏案批阅军报,忽闻外间喧哗。片刻后,亲卫押着一名衣衫褴褛的老者进来。
“何事?”林川头也不抬。
老者扑通跪倒,老泪纵横:“林侯!小人是泉州海商苏万舟之父!我儿半月前因拒缴‘准入银’五百两,被当地知府打入死牢!听说……听说明日就要问斩啊!”
林川搁下笔,抬眼望去。
老人满脸皱纹,双手枯瘦如柴,指甲缝里还沾着泥土??显然是连夜赶路,连坟土都来不及洗。
“你说你是苏万舟的父亲?”
“正是!我儿经营海运三十年,从未拖欠国税!此次新政下达,他也愿配合,只是那知府狮子大开口,非要五百万两才肯放行!我家产尽卖,也不过三百二十万啊!”
林川沉默良久,忽然问:“你知道其他商人交了多少?”
“小人打听过了!”老人哽咽道,“广州梁氏交了八十万,登州王记只交三十万!凭什么我家就要五百万?!”
林川眼神骤冷。
他知道,这是地方官吏借新政之名,行敲诈之实。更可怕的是,这种事绝不止一例。
他当即提笔写下一道手令,加盖虎符印信,交给亲卫:“快马加鞭,送往泉州府衙。限其一个时辰内释放苏万舟,否则??”
他顿了顿,声音如冰,“**提头来见。**”
亲卫领命而去。
林川靠回椅背,揉了揉太阳穴。他终于明白,最难的从来不是打仗,而是打完仗后如何不让胜利变质。
他唤来幕僚长沈砚:“传我命令,即日起派出‘巡查使团’,由监察营、商律院、御史台三方共组,分赴泉州、广州、登州三大港口。凡借新政敛财、欺压商户者,不论品级,当场革职,押解进京受审。”
沈砚迟疑道:“大人,此举恐激起地方反弹。毕竟……这些官员也曾支持新政。”
“支持新政是为了利国,不是为了发财。”林川冷冷道,“若他们分不清这点,那就换人来做。”
沈砚不再多言,领命退下。
当晚,林川独坐灯下,翻阅各地密报。一页页看下来,眉头越锁越紧。
**广州府暗中提高关税三成;**
**登州盐政使私设关卡,盘剥过往商船;**
**更有数名小吏冒充‘皇商代办’,骗取钱财后逃之夭夭……**
乱象丛生,竟似当年腐败重现。
林川猛地合上卷宗,一掌拍在案上!
“看来,有些人以为我林川只懂杀人,不懂治人。”
他站起身,走到墙边舆图前,指尖划过江南地图。
“那就让他们看看??”
“**杀人的人,才是最懂规矩的人。**”
***
七日后,第一批巡查使团归来。
结果触目惊心:三大港口共查处贪官污吏四十七人,其中四品以上大员九人,全部押解进京候审。更有假冒皇商团伙三支,涉案金额高达百万两,主犯皆斩于市口。
与此同时,林川亲自拟定《新商律十六条》,呈送京师。
内容包括:
**一、皇商资格公开竞标,价高者得,杜绝暗箱操作;**
**二、所有税收标准公示于城门口,百姓可监督举报;**
**三、设立“商民诉台”,凡遭官吏勒索者,可直诉至商律院;**
**四、严禁官员持股、参股任何商号,违者流放三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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