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5章 意外与暴露(2/2)
“应该是。”冯坤拳头紧握,“那两名兄弟都是好手,擅长潜伏追踪。若不是被对方高手发现,不可能连逃都逃不掉。”
“现场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冯坤摇头:“对方很专业,清理得很干净。但我们的人在附近芦苇丛中,找到这个。”
他递过一件东西——是一枚铜钱,但不是普通铜钱,而是特制的,边缘有细微的锯齿,正面刻着云纹。
陈砚秋一眼就认出,这是皇城司暗探的标识铜牌,和他怀中的那枚一模一样!
“这是我们的人留下的?”他问。
“应该是。”冯坤道,“他们在最后时刻,可能意识到无法脱身,所以留下标记,告诉我们出事了。”
李纲闻讯赶来,看到铜牌,脸色凝重:“暴露了。他们一定是从这两人身上,查到了我们的身份。”
“未必。”陈砚秋冷静分析,“这铜牌只能证明他们是皇城司的人,不能直接指向我们。而且,如果对方真的查清了我们的身份,现在应该已经有进一步动作了——要么派人来灭口,要么赶紧撤离太湖。”
“你的意思是……”
“他们在试探。”陈砚秋道,“抓我们的人,是为了确认监视者的身份和目的。现在他们知道了是皇城司在监视,但未必知道是李大人您主导的。他们可能会暂时按兵不动,观察后续反应。”
李纲沉思片刻,点头:“有道理。那我们也不能妄动。冯将军,立刻撤回所有监视人员,太湖方向的调查暂时停止。对方现在必然高度警惕,再派人去只是送死。”
“那两名兄弟……”冯坤眼眶发红。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李纲沉声道,“但我们现在不能大张旗鼓地搜救,那正中对方下怀。暗中查访,寻找线索,但不要暴露身份。”
冯坤咬牙领命:“末将明白。”
当夜,润州府衙气氛压抑。两名军士的失踪,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他们都是跟了冯坤多年的老兵,身手了得,经验丰富,却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陈砚秋在房中踱步,心中不安越来越重。
事情不对劲。太湖岛屿的守卫虽然严密,但冯坤派去的人都是精锐,擅长潜伏,怎么会轻易被发现?除非……对方早有准备,或者,内部有奸细。
内部奸细?
这个念头让陈砚秋浑身一冷。他想起寒鸦说过,最近润州城内多了不少陌生面孔在监视自己。如果对方能渗透到润州,那么在冯坤的军中安插眼线,也不是不可能。
他立刻去找李纲,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李纲听罢,沉默良久:“你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我们现在不能自乱阵脚。冯坤的军士都是他从北边带来的老部下,忠诚度应该没问题。问题可能出在……最近吸纳的新人。”
为了加强监视力量,冯坤最近从润州本地驻军中抽调了部分人手。这些人虽然也经过筛选,但毕竟不是冯坤的嫡系。
“查。”李纲果断道,“冯将军,你立刻秘密审查所有参与监视行动的新人,重点是最近三个月内加入的。若有可疑,立即控制。”
“遵命!”
冯坤连夜去查,陈砚秋则回到房间,继续整理情报。但心中那股不安始终挥之不去。
子时前后,敲门声响起。
开门一看,是寒鸦。他面色凝重,低声道:“陈提举,有紧急情况。”
两人来到僻静处,寒鸦道:“我刚刚收到汴京传来的消息——韩似道三日前突然离开汴京,说是回乡祭祖,但路线不是往他的老家,而是……往江南方向来了。”
“什么?”陈砚秋一惊,“消息可靠?”
“可靠。我们在韩府有眼线,亲眼看到他轻车简从离开,只带了八名护卫。按照行程推算,他现在应该已经过了淮河,最迟五日后就能抵达润州一带。”
韩似道来江南?在这个节骨眼上?
陈砚秋脑中飞速转动。自己模仿郑元化笔迹写的那封告密信,按计划应该还在传递途中,不可能这么快到韩似道手中。而且就算到了,韩似道也不该亲自南下,他完全可以在汴京遥控处理。
除非……有更紧急的事情,迫使他必须亲自来江南。
“会不会是‘清流社’内部出了大事,需要他亲自来处理?”陈砚秋推测,“或者,激进派做出了什么他无法容忍的举动?”
寒鸦点头:“有可能。另外还有一件事——我们在苏州的眼线报告,三天前,有一批北地商人突然离开苏州,行踪不明。他们离开的时间,正好是韩似道离开汴京的那天。”
时间如此巧合?
陈砚秋感到一张大网正在收紧。韩似道南下,北地商人消失,太湖监视人员失踪……这些事件之间,必然有联系。
“继续监视韩似道的行踪,但不要靠近,以免暴露。”陈砚秋叮嘱,“同时,查清那批北地商人的去向。我怀疑,他们可能就是与‘清流社’接触的金人使者。”
“明白。”
寒鸦离去后,陈砚秋站在廊下,望着夜空。
月明星稀,秋风萧瑟。
他忽然想起太湖上那轮满月,想起墨池边诡异的仪式,想起老者那句“愿文星永耀,愿道统长存”。
这些人口口声声要延续文脉道统,行的却是卖国求荣之事。何其讽刺,何其可悲。
但眼下不是感慨的时候。韩似道即将南下,局势将更加复杂。这位掌控科举三十年的幕后“提线人”,一旦亲临江南,会带来什么变数?
是敌?是友?还是亦敌亦友?
陈砚秋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做好准备,迎接这场风暴。
回到房中,他取出那本正在撰写的《科举罪言录》初稿,翻开新的一页,提笔写下:
“宣和三年十月末,太湖事泄,监视者二人失踪,生死不明。韩似道悄然南下,北使消失无踪。山雨欲来,黑云压城。余身陷漩涡,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然科举之弊不除,文脉之毒不消,江南之危不解,金祸之患不防,则国将不国,民将不民。虽千万人,吾往矣。”
写罢,他吹干墨迹,合上册子。
窗外,秋风更紧了。
陈砚秋吹熄灯烛,和衣躺下。黑暗中,他睁着眼睛,听着风声,脑海中思绪纷飞。
两名失踪军士现在何处?是生是死?韩似道南下的真正目的是什么?那批北地商人又去了哪里?钱百万藏在何处?“清流社”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
一个个问题,如同蛛网,将他紧紧缠绕。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乱。李纲需要他,赵明烛在汴京等着他,江南的百姓需要他,远在蜀中的妻儿需要他。
必须冷静,必须沉着,必须找到破局之法。
夜深了。
润州城渐渐沉入梦乡。只有府衙内,还有几处灯火未熄。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逼近。
而陈砚秋,已经站在了风暴的最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