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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临月轩(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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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猜她躲在何处?◎

任阮呼吸一紧。

这也就是说, 之前吾十九明面上在内务管处打听到的讯息,是已经被人有意遮掩过了的。

此时几人已经踏入了御花园,任阮却顿住了脚步:“先不去太液池了。”

她转过身看平安:“可还记得咱们当初是在什么地方, 遇着那位形状疯癫的女子的?”

平安用力点头。

那疯癫无状中又透着锐利清明的一眼,她至今记忆犹新。

那座宫室坐落在御花园东南旧墙外, 一处很是冷僻的巷道里。当时任阮主仆二人抄了人少的近道, 正正好误打误撞从此处过。

现下这宫道中依然冷瑟空荡, 那宫室的门上已然结了残破的蛛网。

吾十九伸手拦住想上去推门的平安,自己先一步上前探听了片刻,才谨慎地将门缓缓推开。

老旧的宫门发出吱呀声响, 刺耳磨粝得让人浑身不舒服。

院子里很是破败。

空荡荡的残敝, 唯有一棵枯树下边的落叶在还未干透的雪水中浸腐,散发出臭气。

吾十九先踏了进去, 又屏气凝神地动了动耳朵,片刻才招呼他们:“里面没有人。”

众人这才随之而入。

这座宫室很小,除了狭窄的小院,只单单一个正殿。那虚掩的正殿里头亦是空空荡荡,唯有零碎的尘絮在空气中飘浮,斑驳在地上的黑红的血迹尚存, 其间的腥臭似乎被闷了许久, 实在叫人难以忍受。

任阮扫视了一眼屋内,没踏进去:“此处先让金吾卫封锁起来。”

“查查地上的血迹, 还有这院落里的痕迹,或许还能找出点什么。”

吾十九点点头。

“还有这宫室的主人。”任阮问,“十九, 你方才去内务管, 可查到了这宫室是谁在住?”

吾十九回想道:“原先是一个叫范答应的住着。不过内务管的记录里, 她很久之前已经从这里搬出去,住到临月轩去了。”

“范答应?”门外捂着鼻子的杜朝瞪大眼,“等等,好耳熟啊!当今圣上尚未大婚,我记得圣上的后宫之中,现下只有当初先帝赐下的一位贤妃吧。”

他敲敲脑袋:“所以这位范答应必然是先帝留下的嫔妃……莫非,莫非就是归善公主的生母范氏吗?”

任阮也记起来了。

此前杜朝便和她科普过,归善公主的生母范答应,原本只是当今太后贾氏做皇贵妃时,身边的一个洗脚婢。

后来大约是因着贾氏的私心,寻了什么错处将范氏打入了冷宫,又将归善公主收养在了膝下。

杜朝回忆着:“如此说来,任姐你可还记得咱们当时从承泽堂错上了贼人的马车,在冷宫附近遇着的归善公主吗?”

“当时公主仪仗行进的那个方向,似乎就是往冷宫旁边的临月轩去的。”

“看来这宫室里头的人,是被阴私里困在此处的。”任阮蹙眉,“归善公主和那位范答应,恐怕都和此人有所关联。”

“可惜归善公主已经随使团离京了。”吾九九提议,“或许咱们可以去找范答应问一问?”

吾十九敲他脑袋:“你当这会儿还是大人在的时候啊,圣上准你入后宫,可没准你入冷宫!”

临月轩位处忌讳的冷宫,就算是现在封了郡君的任阮,也须得避讳着些。

现在这种非常时期,又是查着这样牵扯众多的案子,在没有明确证据的情况下稍有节外生枝,就不知要被有心人拿捏住些什么把柄呢。

任阮却不以为然:“既然明面上不方便,那咱们也在私下里行事便是。”

冷宫离此处并不远,这宫室本又是极其幽僻的地儿。从这里抄了人迹罕至的近偏道,不过半盏茶功夫,众人便到了那一片凄清的冷宫群。

杜朝望着四周剥落的红墙,尚心有余悸:“想当初那情状,我差点真以为自己的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呢。”

“那可说不好。”

吾十九抱着手臂走在他身边,“那个武功高强的贼人现在还不曾落网,说不定这会儿就蹲在冷宫的哪个角落里盯着你,随时要来再将你劫走一次呢。”

“你还好意思说,你不是京都狄十九么!这样久了,竟连那人的一丝踪迹也没寻着!”

杜朝被他说得胆颤,不服气地回敬了两句,便忙跑到任阮身边去了。

吾十九咬着牙:“杜大少爷,你最近这嘴——”

“嘘!”

任阮停下脚步,示意他们安静。

吾十九只得也不情不愿地住了嘴。

徒然的安静下,众人总算从那呼呼的风声中,听得有女子断断续续的隐约歌声。

那歌声音调古怪,透着拗僻的古调。

幽幽凄凄,尖利绵长。时而仿佛哀恨诡谲,时而又仿佛如泣如诉。

杜朝听得起鸡皮疙瘩,小声道:“也不知又是哪位失了神智的废妃,在发疯呢。”

“你怎么知道是失了神智。”任阮侧耳听了半响,转过身道,“或许这位废妃的歌声,正是咱们要寻的哪位呢。”

几人顺着转身少女定定的目光瞧去,果然发现那歌声传来的宫门上,悬挂的陈旧宫牌上书三字——临月轩。

“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了。”杜朝喜道,撺掇吾十九,“这查案的机会近在眼前,狄大人还不上前去叩门?”

吾十九白了他一眼:“叩什么门啊,要不要再给你敲锣打鼓一阵子啊?”

“你以为咱们这一趟还带了什么逮捕文书审讯公章的?你任姐都说了,这是私下行事!”

言罢,吾十九一个轻跃,便上了墙头。

他俯身在瓦片后面,谨慎地探头观察着里面。

“奇怪,歌声还在,却不见人啊。”

墙头上的吾十九嘟囔了两句,手撑在墙脊一个翻身,直接消失在墙头,跳进了院子。

下一秒,临月轩的歌声一直咿咿呀呀的歌声,便忽然停了。

翻墙进去的吾十九也没了动静。

一时间,墙内鸦雀无声。

“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杜朝唬了一跳,赶紧上前两步,把耳朵贴在墙上。

院内忽然持续的安静实在透露出几分诡异,叫任阮也不免有些担忧起来。

她正犹豫,临月轩沉寂的宫门总算动了一动。

“吱呀——”

宫门在八只眼睛的紧张注视下,慢慢从内里被打开了。

瞧着无甚不对劲的吾十九立在门口,催促他们:“愣着干什么啊,还不进来?难道还等着外头有人经过瞧见?”

见是吾十九,众人一喜,连忙跨进临月轩去。

任阮走在最后,回头看了看外面依旧空荡的宫道,才小心地重新关上门,问旁边的吾十九:“那位范答应呢?”

“别提了,我把整个临月轩都找了一遍。结果那女人,当真给我吓了一大跳。”

吾十九揉着酸涩的脖子道,“你猜她藏在哪?”

任阮环顾临月轩。

这里的构造和方才他们在御花园东南旧墙瞧过的那宫室很像,只一院一殿。

连前院的冷残破败也如出一辙,空荡院落里只余枯树腐叶,唯一比那东南旧墙边宫室多出来的,便是中央的那一口井。

见少女视线落在井上,吾十九没好气道:“对啦!这范答应恐怕真是疯了,她竟一直躲在那井中!”

“要不是还唱着歌,我第一时间都要以为她死了!”吾十九活动着脖颈,“我一过来,她也不唱了。趴在那井边和她搭了老久的话儿,脖子都酸了,她也不理,就睁着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还挺骇人。”

这边吾十九话音刚落,那边无意间往井中探头瞧了一眼的杜朝已经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任姐!任姐!这井里有死人啊!”

任阮又惊又疑,叹了口气快步过去,也扶着井沿往里头看了一眼。

纵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那井中的情状还是不免让她咯噔一下。

昏沉漆黑的井里,被一根陈旧麻绳吊着的残破水桶中一双骇怪的眼睛,正幽幽向上,直勾勾盯住井口的人。

这井瞧着有些年头了,散发出极其恶臭的水腥味。

破桶旁边依稀可见井壁生着厚厚的苔藓。也不知是光线还是角度问题,总让人觉着那本该是深绿色的苔藓却透露出暗淡的猩红,仿佛曾被大量鲜红的血液洗刷过。

任阮试探着唤道:“范答应?”

那井中的眼睛一眨不眨。

忽然间,麻绳吊着的水桶开始缓慢地摇晃起来。随着水桶的摇摆,井中的又开始传来之前那细细的、仿若凄诉的古拗哼歌。

任阮蹙了蹙眉,后退一步看向吾十九:“先把她弄上来吧。”

吾十九点点头,伸手向井边辘轳,摇了摇。

很快,悬挂在井中央的破木桶便慢慢上升。

一个缩在木桶中湿漉漉女人头,渐渐出现在了井口。

木桶从井里上升时女人还很安分,等到徒然见了井外的日光,歌声虽未停,整个身躯却是猛然一震,连带着木桶也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在井壁上撞出“咚咚”的声响。

吾十九始料未及,单手随意握着的辘轳轴差点脱转起来,绳子嗖然往下滚落,险些叫那才冒出井口的女人一下子跌落井底。

这井很深,方才的高度又已经离井口不远了。若是此时毫无阻碍地猛然落下,桶中的女人必死无疑。

千钧一发之际,好在常年在井边浣衣的平安反应极快,忙伸手从半截将绳子抓住,停住了飞快下坠的木桶。

两人一齐将绳子向上收,总算将那木桶完全从井底摇了上来。

那破烂木桶湿淋淋的,桶外壁上红黑斑驳,还挂着腥臭的苔藓。

窝在里面的女人垂着脑袋,打结的长发遮住大半张脸,继续旁若无人地哼着音调奇异的小曲儿。

任阮靠近她,又唤了几声“范答应”,那女人依然一动不动,只埋头哼着歌。

平安警惕地护着自家姑娘:“十九大人,不如先将她放到地面上来吧?”

吾十九没第一时间动,有点儿嫌弃:“这疯女人身上,应该没什么病吧?”

“我来我来,你们小心些。”后头的吾九九已经戴好了仵作手衣,自告奋勇地挤过来。

他人小,力气却大,踮着脚一个人便将那装了个成年女子的木桶提起来,稳稳当当地放置在地上。

他试探性地凑近,绕着木桶查看了半响,又四处嗅了嗅。见那桶中的女人一动不动地唱着歌,他小心翼翼地捏了捏女人耷拉在桶外的一只手腕。

“怎么样?”

任阮的话音刚落,才被捏了脉搏的女人忽然暴起,如野兽般咆哮着,一把将吾九九掀了个四脚朝天。

原本在后面撇着嘴,看吾九九逞英雄的吾十九立刻直起身来,一脚把地上的吾九九踹到身后去,手按上了腰间的佩刀,沉沉盯住桶中的女人。

但那女人一甩开了吾九九,便很快安静下来。

她喉咙里“嗬嗬”了两声,又歪着头,开始轻柔地唱起了之前的小曲儿。

“搞什么啊,当真是个疯子!”

吾十九骂道。

“这个姑娘的脉搏真是好生奇怪,反而不像是个有疯癫症状的人。”吾九九在任阮的搀扶下,龇牙咧嘴地爬起来,“太奇怪了,实在是太奇怪了!”

躲得远远的杜朝不信:“这还没疯,难不成是我疯了?”

不过害怕归害怕,他还是忍不住绕着圈子,迂回地稍稍靠近了一点。

那桶中的女人凌乱纠结的长发在方才挣脱吾九九时抛散了些许,这会儿纵使低着头,倒也总算露出了大半张脸来。

看清楚桶中女人面的杜朝一下子忘了害怕,失声叫道:“这、这不就是范答应吗!”

虽然范答应被打入冷宫时,杜朝才八九岁,但也在曾在宫宴上见过一两次。

这位答应虽诞下了公主,却仍唯唯诺诺如卑贱奴婢。记得当时范答应站在还是皇贵妃的贾氏身边,同为先帝妃嫔,虽然生得有几分相似,却是一个美艳跋扈,一个唯唯诺诺,让人印象深刻。

“好像她……还不止是范答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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