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大骗子(2/2)
是吗?可是方才楚询那番下意识流露的端倪,实在不像是不相识的模样。
看来这位死者出身宫中,甚至也许就是那位她和平安当初在路上撞到的疯女人的可能性,又大了几分。
楚询似乎无意再与她所讨论这画像,很快放下了画卷,看向傅重礼:“傅卿,大理寺的调查,进展又如何啊?”
傅重礼朝上座拱了一拱手,才微笑着答道:“回禀圣上,臣率领大理寺与衙察院合作,对当日神像和花车所经之地,每一个所接触到的人都进行了全面的排查。结果已经一并记载在雘郡君手中的卷宗之上,正如郡君所言,暂时还没有从这里发现什么新的疑点。”
楚询眉头皱了皱。
“不过,昨日臣心中实在惦记着这个案子,搜查毕后,又领着大理寺的衙役们重新将那日的花车进行了复查。”
他不慌不忙地补充道,“虽然没有找到什么突破性的线索,但却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可疑点。”
“哦?说来听听。”
“那花车上栏柱之类的确没什么问题,只是臣忽然想到了那些从花车上拆下来的绢花、绸带等等,似乎在第一轮检查中并没有被重视,便着人将至从众多的证物箱中翻了出来,重新看过。”
“却发现,这其上有许多被烧灼的痕迹。”
任阮乍然听着有些不解,没有领悟到其中的点。
“你的意思是,有人曾在花车上的圣火做了些手脚?”
楚询倒反应得很快。
“是。”
傅重礼看了旁边皱着鼻子的少女一眼,慢悠悠地解释道,“花车上的四角,虽然都有金白宝柱上点着圣火,但圣火所用之灯油俱是产自北海稀鲸,是以那些缠绕装饰在花车各处的绸花丝绢,这么多年来从不曾被燎烧过半分。”
任阮这才恍然,想起吾十九曾给自己科普过的。
北海稀鲸中所取制得的灯油,不仅灼香幽幽,且常风不动。
那白金宝柱的太阳形状边瓣雕刻得很高,火焰本就在其中被护得严严实实,又有周围礼杖队伍重重的羽扇遮掩,哪里会被风吹出火星去,烧燎到外面的装饰?
难道灯油被动了手脚?
但是傅重礼接下来的话,一下打碎了她的猜测。
“臣立刻着人对四个白金宝柱中残余的灯油进行检测,不过最后得到的结果却是,这些灯油都的的确确为出自北海稀鲸的圣油,且并没有半点被掺杂的痕迹。”
楚询沉着脸颔首。
任阮也不由得点点头。
也是,当时她也就站在花车上,至少前面那两个白金宝柱是瞧得清清楚楚的,里面的火焰安安稳稳,完全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余光扫到旁边回想得很是认真的少女,傅重礼心中划过一丝什么,含了戏谑的唇瓣动了动,忽然有些欲言又止。
这时,不知什么时候消失在侧门的黄公公又重新出现,低眉顺眼地上了书案的台阶,轻声唤了一句:“圣上。”
随着黄公公附在耳边的细语,楚询浮在面上的烦躁渐渐沉为冰冷。
“此案现下的进展朕已知晓。”
他站起来挥了挥衣袖,下了逐客令,“你们都退下吧。”
傅重礼抿了抿唇角,将被压下话儿化作如玉的微笑:“是,臣告退。”
“圣上留步!”
眼见楚询神色冷沉地就要匆匆而去,纵使知道不合时宜,任阮还是硬着头皮叫住了他,恳请道,“臣女同衙察院整理一些卷宗时,还发现了许多需要再重回现场勘察的重要地方,不知可否请圣上开恩,允臣女进入后宫勘察?”
楚询本急躁的脚步滞了滞,他洞悉的目光扫过阶下有些忐忑的少女。
神像分尸案中的调查,现在何曾有牵扯到后宫的线索。
她话中的“卷宗”所指,自然是之前被暂时结案的那些真假尸骨。
谢逐临对她还真是,毫不隐瞒。
楚询冷哼了一声:“若是踩坏朕后宫里的一株名贵花草,摔碎了朕的一个瓷器,朕可是会亲自驾临衙察院收还。”
言罢,便不甚高兴地拂袖而去了。
这便是同意了。
任阮一喜,忙道:“臣女遵旨,请圣上放心!”
及出御书房,任阮便迫不及待拉上等在外面的吾十九:“圣上同意了,快,咱们现在就回御花园那一块去看看。”
她又看了看旁边的平安,疑惑道:“怎么不见九九和十七?”
“十七办事去了。”
吾十九有点看不顺眼吾九九,提起他边哼了哼鼻子。
“至于那个吾九九啊,他说他也要办事。这小子明明第一回 进宫,我可说过让他不要乱跑惹事了,他偏顶嘴说是任姐姐你的吩咐,我只能放他去咯。这都半柱香了,还不见回来。”
明明一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小小仵作卫,还这宫里头还敢争功呢。
还有,这小子顶着和他相似的编名,昨儿居然还站在杜朝那边。明明昨儿才在任阮这里露面呢,现在瞧着他喊了这么多天的任姐姐,反而更喜欢那毛小子些了。
“他是金吾卫,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任阮也有些头疼,安抚了吾十九两句,又问,“我刚才进御书房,你可往内务管查过了没有?”
吾十九:“问过了,说是这宫里头除了冷宫,从来没有什么疯女人住在其他宫室里被关着。”
“御花园东南旧墙那边的宫室,先帝驾崩后就已经荒废了。”
没有?这怎么可能。
任阮眉头紧皱。
这时傅重礼正悠悠从几人身边路过,含笑飘过一句:“郡君这一颗心真是纯粹,只知道实实在在扑在那些案子上,倒对将圣上这样急急引去之事,不见半分担忧关心。”
任阮看了他一眼,只道:“圣意不可揣度。”
“傅大人日日在朝堂,怎么还不及我懂的这个道理?”
傅重礼轻笑一声。
吾十九正愁没处发泄心中不满,顿时冲他的背影嘟囔起来:“装神弄鬼,每日拿些似是而非的话儿搅动人心。小爷看,他才是这些案子里最有嫌疑的那个!”
可惜这会儿傅重礼的身影早飘远了,大抵是听不到他的嘲讽的。
任阮扯住吾十九,提醒他御书房下不可喧哗,到底心中还是有些不安,又低声问道:“谢大人走了这些时候,可有什么消息传回来。”
“大人这一路走的还算顺遂,便是路上遇着些小麻烦,也解决得很快。”吾十九道,“姑娘放心吧。”
几人交换着信息,一路往御花园的方向行去。
吾十九口中所转述的那些使团遇上的流民□□,劫匪刺杀等等,虽都说的轻描淡写,但想到谢逐临身在其中,任阮还是忍不住有些心惊肉跳。
她静静地听了一路,终于有些忍不住,带了几分郁闷地开口道:“好个谢逐临,遇着这么多危险,竟都不曾于我书信一封。”
吾十九挠了挠头:“啊?大人没给姑娘你写信啊?”
“不应该啊,他责骂我的口谕,那是叫哨兵传得每天不落啊。”
吾十九愤愤不平了几句,冷不丁在平安谴责的目光中反应过来,赶紧找补,“不是,主要这一路上确实不太平,大人日理万机的,可能实在抽不出空来。再说,给姐姐你的信,那不得反反复复打磨了,才敢奉来么!”
吾十九这家伙要不要自己听听自己在前后矛盾些什么。
有空骂人,没空和她报个平安是吧。
任阮磨了磨牙。
大骗子。
难怪之前口口声声什么,有些话只能当面说呢。
原来一不见面,就将她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任阮正沮丧,右后方忽然传来一个暖糯又嘹亮的少年音。
“郡君!郡君!”
原来是先前说要去办事的吾九九,这会儿正背着比自己小身板大了许多的仵作箱,气喘吁吁地向这边跑过来。
“郡君!我,我打听过了!”他狼狈地喘着气,眼睛却格外亮晶晶,小心地环顾四周,才凑近大家汇报道。
“我方才在那边同那些宫女姐姐们问过,那个郡君和平安姐姐瞧见疯女人的院子,已经有一段时间听见动静了,似乎里面再没人住着了。”
“她们说,好像差不多、差不多是二十天左右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