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八(1/2)
番外八
姜知聿和白姝难得回来,饭桌上所有的话题自是围绕他们两人来说。
姜母想起刚刚提到的事,忍不住问询一声:“知聿你与姝儿可有调回京城的打算?我的意思是,北地毕竟寒苦,或者姝儿且在京中多留一段时日呢?”
不出姜父和陆尚预料,姜知聿甚至没有细想,直接拒绝了姜母的提议。
他拒绝后才发觉许是太僵硬了些,又是找补道:“娘您不用担心,我们在北地也有自己的宅院,平日军务清闲时,多是会回自己的院子休息。”
“再说小白本就在北地长大,贸然叫她回来,反不如留在她熟悉的地方。”
“当然您说的事我们也会考虑,只是这几年确实没打算回来,且再等等吧,等过个七八年,兴许我们就回来了。”
姜知聿没有把话说太死,一边说着,一边给白姝倒了半盏黄酒。
姜母虽有听他在讲话,但也时刻注意着白姝那边的动向,见她面前添了烈酒,刚想提醒一句,可不等她开口,白姝已端起酒盏,不过须臾,便将酒水喝尽。
再看她喝完烈酒后,面上并无一点异状。
若非那黄酒是姜母亲自拿来的,她甚至都要怀疑,里面莫不是装了清水。
她眼中闪过一抹愕然,不觉回想起姜知聿刚刚说过的话。
他说,白姝自小长在北地,早习惯了北地的辽远广阔,北地或许凄寒,但于白姝而言,也未尝不是她的故乡,北地在其心中的地位,完全不是京城可比的。
姜母也是在北地生活过的,晓得那边的女子与京中贵女完全不一样。
并不是说不好,只是那边的姑娘皆是纵马快意之辈,弯弓搭箭,毫不逊于男儿,自有一派侠义风范在身上。
她忍不住顺着姜知聿的话想——
叫白姝来京城住,当真是对她好吗?
姜母不觉深思,后面再吃饭时,总是会多关注白姝几分,果然见她举止多是爽利,并无寻常大家闺秀的端庄秀气。
但姜母看了半天,不仅没生出不喜,反而愈发满意起来。
直到吃完饭,她再未提起过请姜知聿夫妻二人回京一事。
因着姜知聿和白姝奔波多日,众人也没多留他们,才用过晚膳就紧着催促他们去休息,最多也就是姜母提了一嘴,若他们想把院子翻修一下,她可以帮着出钱找人。
姜知聿和白姝皆是谢过,看他们的表情,却是并没有这个打算。
在他们二人离开后,其余人也各自回了房。
陆念安今天跟着陆尚出去玩疯了,早是困得睁不开眼睛,难得想起要跟娘亲睡。
哪成想陆尚吃到了二人世界的甜头儿,安安刚一提出来,他便大惊失色,忙捂住她的嘴,凑到她跟前又是恐吓又会诱惑的:“安安已经是大孩子了,大孩子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要总缠着娘亲,难道安安不想做大孩子了吗?”
“安安你乖乖的,若你今晚表现得好,明天我还带你出去玩,还记得之前在松溪郡的大马吗?如今京郊也有了,我带你去骑大马可好?”
“那、那安安要做大孩子……爹爹真的要带我去骑大马吗?”
“那可不,爹爹什么时候骗过你。”
安安被哄得一愣一愣的,等再回神,已然被陆尚送回了她自己的房间,再一恍神,连陆尚都从屋里出去了,只有奶娘拿着灯台往这边走,悉声哄道:“小姐该休息了。”
陆念安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以她的年纪,又完全想不出是哪里的问题来。
另一边,陆尚如愿以偿,才一进房间就抱住了姜婉宁的腰肢,亲昵地在她背后蹭着。
姜婉宁都不用问,就猜到了他刚刚做了什么,又是好笑又是无奈:“你且总是骗安安吧,等她回过神来,小心再不理你了。”
陆尚轻声哼哼:“那就等她回过神再说……阿宁,我都好久没有抱你了……”
此抱显然非彼抱,姜婉宁面上一热,嗔笑一声,将环在腰上的手拍开。
“阿宁——”陆尚见她要走,忙追到她后面,前后不差半步,就差贴在她身上了。
姜婉宁不为所动,先去合上了窗子,又拆了头上的发簪,褪下外袍方去洗漱。
她虽没说话,但这一系列动作只叫陆尚眼前一亮,殷勤地替她打了热水,又是递帕子又是梳头发的,只待姜婉宁一往床边走,他也忙跟着熄了灯。
一夜厮缠后,姜婉宁沉沉睡下。
陆尚虽是意犹未尽,却也舍不得把她喊醒,只好紧紧贴着她的后颈,在上面落下细密的亲吻,直至满心皆是暖意,方挨着她躺下。
转日大早,姜家众人皆是早早起来。
姜婉宁记着今天是大年夜,便是满身疲惫,还是很早睁了眼。
本以为她醒得足够早了,谁知一睁眼,陆尚已帮着家里贴好了春联,又从厨房拿了刚炸肉丸,不等她起床,直接凑来喂她吃了些。
姜婉宁这才知道,家里人全都醒了,姜知聿和白姝已经在院里打完了一套拳,陆念安也在陆奶奶的陪同下出去放了好久的烟花。
就是姜父姜母都到门口转了好几圈,跟临近的同僚夫人们炫耀了好一会儿,说膝下儿女皆在,又有小外孙女,难得有个团圆年。
仔细算起来,倒只有她未起。
姜婉宁面上一窘:“那、那爹娘他们可有问我?”
陆尚说:“我说你昨晚整理书册整理到很晚,这才晚起了一会儿,无妨的,爹娘又不在意这些,你且再躺一会儿,等晌午再起也不迟。”
话是如此,姜婉宁却不好意思缺席这么久。
她稍微吃了点东西,很快起了床,又支使陆尚去取了新衣来,她则在桌前梳妆打扮。
说来也巧,等他们二人出去,其余人也正好抵达前厅。
姜知聿和白姝正逗着安安玩,几位长辈满目慈祥地望着他们,见姜婉宁二人过来,也是招呼他们赶紧进来,又吩咐下人添了一只暖炉,团团围坐在旁边。
这幅场面实在温馨,众人已记不清多久没有过如此齐全的时候了,谁也不忍打破。
就这样一家人一起吃了团圆饭,姜知聿又代替姜父到几个相熟的人家拜了年,只不知为何,白姝并没有跟随,就是有客到访时,她也是能避则避。
对于她的这番举动,姜母和姜婉宁是不在意,旁人就是心照不宣了。
转眼过了年,姜父和陆尚都要重回朝堂,倒是姜知聿此番回来只为述职,又跟皇帝讨了恩典,无需上朝。
姜婉宁在学堂里偶然听说,西北大营的主将也回了京城,又因戍边有功,大受嘉奖,得了诸多赏赐。
姜婉宁心念一动,回去后跟家里人提了一句。
“我是想着,当初兄长正是受了西北将军的提拔,方在军中站稳脚,以前那是不曾遇见过那位将军,如今他在京,我们是不是也该上门拜访一二?”
话音刚落,却见对面几人面色复杂。
“怎、怎么了?”姜婉宁不解。
陆尚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将回答交给姜知聿自己去应付。
半晌,姜知聿笑说:“好,多谢婉婉记着了,我这两日就去拜访将军。”说着,他捏了捏白姝的手,擡头冲她笑了笑。
姜婉宁只管提醒一句,后面如何就没再关心。
倒是兄嫂对她的新学堂颇感兴趣,唤着姜父和陆尚一起,接连过去待了七八日,姜父和陆尚对科考都算有心得的,他们授课格外受学生的欢迎,就是两位夫子都受益匪浅。
姜知聿和白姝擅武,对兵书多有了解,只当是给学生们长见识,但两人讲了几日下来,反激起众人对习武的兴趣。
尤其是好些人见一女子都能将拳脚舞得虎虎生威,更是不甘落后。
还有几个女学生整日围在白姝身边,想跟她一样威风,追着问道:“我们若是好好练武,日后能做将军吗?也不是说大将军,就管百十来人那种就好。”
白姝垂眸望着她们,过了好久才说:“便是要做大将军,也无不可。”
这话可是叫她们备受鼓舞,后面的书桌上多了好些兵书,上课时也是更为认真了。
转眼又是两月过去,也到了姜知聿和白姝离开的时间。
在他们离开前的半个月,姜母就在给他们收拾行装,也不管用不用得到,凡是她觉得好的,全部都被敛上了马车,更别说还有许多银票,也是装了整整一匣子。
姜婉宁陪着母亲收拾,只觉姜家大半的存款,都给兄长装了进去。
两月相处下来,姜婉宁和姜母都知道,白姝素日不喜带首饰,最多只是用只素钗,身上更是没有一点环饰,主打一个朴素。
但姜母还是给她敛了好几盒首饰,多是金器,也是想着若有缺钱的时候了,将这些首饰变卖掉,也能临时周转一二。
对于姜母的这片心意,姜知聿和白姝皆是拒绝不掉,最后只好受了。
就这么收拾了半个月,两人来时只有一匹马,到回去了,却是带了整整三驾马车,这还是姜知聿多有阻止的结果,不然依着姜母的意思,连些被褥都要装上。
三月初,二人启程离京,姜家众人直将他们送到城外,这才止住脚步。
望着逐渐远去的车马,姜婉宁心头空落落的,转头一看,姜母果然已落了泪,双目通红,强忍着才没有哭出声。
就是陆念安这两月跟舅舅舅母相处多了,也会小声喊着“不要走”,如今也是可怜巴巴地依偎在陆尚怀里,擡头问一句:“舅舅舅母什么时候回来呀……”
陆尚摸了摸她的脑袋,却无法给出一个准确答案。
姜知聿和白姝的离开,让姜家众人很是低落了一阵子。
直到三月底,项敏和张佳琪抵达京城,姜婉宁这才打起精神,将两人接来家中,又是问询项敏的近况,又是安排张佳琪的事。
项敏的绣坊生意极好,哪怕一直在招绣娘和账房,她也不好长时间离开,这回只在京城留了半个月,就不得不赶回去照看生意了。
而张佳琪在与姜婉宁商量后,决定到新学堂做女夫子。
学堂里虽有夫子们住的地方,但姜婉宁总不放心她一个姑娘独自留在那边,姜家又有好几件空着的客房,索性也叫她搬来一起住。
而她和张佳琪同在学堂授课,早晚也算有个伴了。
同年五月,外地官员入京述职。
庞亮与冯贺在外任期期满,又因功绩斐然,得到昭和帝亲自召见。
两人虽是去了富庶的静安郡,然等他们真到了任地才发现,两人所管理的县城,都是当地有名的贫困县,便是塘镇都比不上。
冯贺发现了他们那里的黄花木,碰巧他家最近也有接触木材生意,秉持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他便把家里的货源定成了他所管理的地方。
他既是当地父母官,总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反压榨了百姓,以至于冯家从那边进货,价格都要高于市场价,而当地百姓投桃报李,给冯家提供的木料全是最好的。
冯贺又联系了林中旺,专门开辟出一条从松溪郡到他那边的商路,又请来陆氏物流押送货物,几年下来,他管理的县城反成了静安郡十几个县镇中最富裕的一个。
过往商贾也听说了那边黄花木的名声,过往商户一增加,又带动了当地的经济发展。
只冯贺在任的这几年,当地百姓全部脱贫,县城的平均生活水平只逼静安郡府城,且府城尚有贫苦乞讨百姓,而到了他的任地,街上百姓全无贫色。
就是那失了儿女的孤寡老人也被妥善安置到赡养所中,一应花销全由县衙负责。
而与他相隔不远的庞亮那边虽比不得他行事方便,但几年下来,也算没有虚度光阴。
庞亮跟着姜婉宁的时间最长,杂七杂八的东西均有涉猎。
他管理的关山镇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那就从最基本的农业开始发展,他亲自下到地里,连着一年都住在村子中,同农户一起钻研,终于寻出适合盐堿地的种植之法。
等把庄稼种植解决了,他又效仿陆尚的山间农场,大力发展养殖业,因着饲喂精心,各种动物的口感都要比外地要好。
在庞亮的建议下,关山镇的牛羊鸡鸭定价都与外地持平,听起来似乎没什么优势,可在同等价格下,肉质更好的明显更受欢迎。
同样的,他也借助陆氏物流的货运服务,确保每一单生意都能保质保量准时送达。
几年下来,关山镇的税收虽还是不比其他地方,可好歹不用朝廷支援了,再过几年,兴许也能有富裕,反向朝廷缴税。
昭和帝在看了他们两人任期中的作为后,直接将两人作为典型案例,又选取了关山镇为题,作为当年秋闱的时政论题。
自然,这等叫皇帝关注的政绩,足以叫他们留任京中。
庞亮被安排到工部,冯贺则去了外事司。
前些年的外事司还是个不受重视的小部门,但自从海商兴起后,外事司已成了人人想去的地方,偏外事司由昭和帝一手把控,其中官员更是其心腹,外人想要安排人手,根本找不着门路,只能眼巴巴地瞅着,再想想哪年自家也能有个到外事司任职的。
两人得授新官后,陆尚也没有掩饰与他们关系,直接将他们请来姜家。
朝廷官员这才知道,原来这两位冯大人和庞大人,也是与陆阁老同出一地,甚至还是同窗,曾在一家私塾求学呢!
姜婉宁在松溪郡的无名私塾并不是什么秘密,有心人一探就知。
随着陆尚三人在京中大展拳脚,松溪郡的无名私塾也进入京官的视线,众人再一打听,才发现这几年还有不少被授官外放的学子,也是从无名私塾出来的。
甚至最近两年有好几个被调回京的外地官员,全是陆尚的同窗。
这下子,众人可是轰然,最后连昭和帝都听到了风声,下朝后专门找陆尚问了清楚。
毫无意外,姜婉宁作为无名私塾的夫子和创始人,一跃成为京中讨论最多的人物。
当年的姜大学士便是桃李满天下,可让人没想到的是,他那女儿也是青出于蓝,只在一不起眼的外地,所培养出的学子一点也不少于京城的国子监。
昭和帝念其学识和功绩,只封一品诰命。
这年头,各家的夫人都是要靠夫家封诰命的,如姜婉宁这般自己挣封号的,还是大昭建国以来的头一个,可是让她又出了好一阵子风头。
好不容易等这阵子的风波过去了,新学堂又是迎来了新一波学生潮。
许多勋贵听说学堂里只招平民子弟,就学着谢夫人的子侄,叫家里孩子装作普通人家。
姜婉宁最初没有管这事,全是因为这种情况不常见,但像现在这般,勋贵子弟的人数远远超出平民,就与她的初衷有所违背了。
尤其是又过几日,不知从哪里传出第一道声音,对其安排男女学生同处一堂求学甚为不满,流言愈演欲烈,乃至出现了许多对这些女学生不好的言论。
姜婉宁彻底动了怒。
她没有去追查源头,只因她知道,便是查到了源头,也无法控制所有人的说法。
与其奢求旁人心中正派,还不如直接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最初传出那话的人,只是不满他的儿子跟一群姑娘一起上学,又怕他那儿子早早动了情念,被那群丫头耽搁了学业,就想借着大众的说法,把那些女学生逼出去。
最好往后学堂里再没有女子才好!
哪成想到最后,却是他的儿子被退了学。
不光他的儿子,凡学堂内男子,尽被姜婉宁劝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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