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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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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阿娘死得早。她死在我出生后没多久,死在阿耶成为圣人之前。

聪慧纯善,温婉如玉,她不但是上京城里最好的女郎,还是最好的无人能替代的阿娘,她会以她所能做到的极限去爱她的孩子。

我的名字她在生前就早早起好了。

衡门之下,可以栖迟。泌之洋洋,可以乐饥。

阿娘取的不是先秦情诗中的寓意,而是儒家所析的甘贫无求之意。

唯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希望我一生喜乐无灾,我想,她应当是这个意思。

我应当是要爱她的,有哪个孩子会不爱自己的母亲呢?

可我不是,我其实没有那么爱她。

自打我生出自己的意识起,我就知道,我与其他的孩子不同,我早早地知冷暖,早早地认人识字,也早早地意识到,我的早慧所带来的,是分外的情感淡漠、冷心冷情,真正引起我情感波动的东西很少,我只是学着和其他孩子一样哭一样笑,我只是伪装成一个正常人。

第一次意识到这件事时,是在我刚满五岁那年,阿兄带我去宗庙祭拜阿娘,我依稀还记得那天的光景。

十多岁的阿兄,在提起阿娘时,那眼底有光、唇角带笑,陷在暖融融回忆里的模样,我至今难忘。

在此之前,我从没见过阿兄那么开心的模样,所以为了维持阿兄的开心,即使我心底一片漠然,我也装作我很爱她的模样去附和阿兄。

而那一刻,在阳光射进宗庙,拂过她的画像,继而照在我扬起的笑脸的那一刻,我也真正确信,大庸的永福公主李栖迟,是一个生来就凉薄无情、不知感恩的女郎,我所在意的,只有看得见、摸得着的人。

我无法去爱一个用别人的言语拼凑而成的人,那样的人离我太远了,我知道她高贵她美丽她爱她的子女,但无可辩驳的是,她于我而言,只是悬挂在宗庙内冷冰冰的画像,是虚无缥缈模糊不清的影子。

我摔倒时,扶我起来的,是阿兄。

我发烧时,把我抱在怀里的,是阿耶。

所以在这个世上,我所唯独在意的,只有这两个人。

既然阿兄和阿耶喜爱阿娘,那我就学着阿娘的模样,就像我学着其他孩童的模样一样,于我而言,这不是一件难事。

我会向着他们所希望的模样去成长,因为他们是这个世上,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人,他们开怀,我就开怀,那时的我是这样想的,可那时的我还不知道,阿耶和阿兄,其实是不一样的。

也正是因为他们的不一样,所以后来我一日日长大,阿兄越发爱重我,阿耶却也越发对我冷淡。

知道阿耶冷淡缘由的那年,我九岁,那是景和八年的冬天。

那年的冬天格外冷,那时的我也已经完全能够在人前,不动声色地藏匿起我的心事了。

是的,彼时我的心事,便是阿耶对我莫名的冷淡,即使他的言语和行动,与往昔一般无二,可他看我的眼光,却变得说不出的幽长疏远,阿兄看不出来,但我看得出来。

为了弄清楚缘由,那个冬天,我日日都会溜到飞霜殿去早晚问安,也是这样,我才能藏身飞霜殿的角落,听见阿耶真实的所思所想。

他是这样同葛公公说的,他说:“孤昨日见到栖迟,好似又看见了阿颖。”

于是葛公公回答他说:“是,公主长得是像先皇后,算算时日,不知不觉先皇后已经故去九年之久了。”

“可孤觉得阿颖从未离开过。”阿耶彼时语气忽然加重,“在朝上,孤日日要见她阿兄,在朝下,孤日日还要见她的儿子和女儿。”

阿耶说到此处时,殿内忽陷入了沉寂,葛公公不再回话,藏在帘后的我亦是屏息不语。

也许过了几息,也许过了一刻钟,那位老态龙钟的葛公公躬身又道:“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也是圣人的儿子和女儿。”

“更是谢家的外孙和外孙女。”阿耶似是嗤了一声,而后他便陷入了回忆之中,“她怀栖迟时,朕问过她,倘若她和她的孩子,只能活一个她选什么?她当时没回话,可她是朕心里的蛔虫,她怎么不知道,朕不希望谢家再出太子呢?”

“所以她执意选择生下了栖迟,甚至即使知道栖迟是女儿身,还是选择了为她的一双儿女去死,做到如斯境地,只为了逼我愧疚,逼我善待她的子女和家人,阿颖对其他人善,对自己却狠。”

伴随着阿耶的絮语,飞霜殿内死寂得宛如盖了一层尘灰。

躬身不动的葛公公,有没有被这层尘灰所缚,我不清楚,我能确信的是,我被紧紧缚住了,尘灰入眼入喉,缚得我不能擡眼,亦不能张口。

黄昏时的飞霜殿只开了一扇窗,透过那扇窗子,能望见明黄色的琉璃瓦。

“栖迟长得越来越像她了。”我听到阿耶这样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声,不知怎的,我觉得我再也听不下去了,即使我知道我千万个不该在此时出去,可我还是没忍住掀开帘子奔了出去。

我把飞霜殿内因我而起的熙攘喧闹,全都抛在脑后,不去管他。

我跑得很快,我一面跑,一面想,这世上人的爱恨真是太可笑了。

我不爱的阿娘,可能最爱我,而我爱重的阿耶,却不会真正爱我。

只要我身上流着谢家的血一日,阿耶看到我和阿兄,就会想起他被钳制的一生,而我越发像阿娘,阿耶也就越发对我心生厌恶。

此事无解,此局无解。

我就那样一刻不停地往前跑,身后的侍卫也就一刻不停地朝我追。

不记得我跑了多久,只知道,在身后侍卫的团团围堵下,我跌进了冬日的湖里。

湖底的水很凉,我很疼,我很想闭上眼睛。

阿娘,你不该那么做选择的,我如果不是李栖迟就好了。

我叫栖栖,以前住在慈恩寺,现在住在兴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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