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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允(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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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好不容易接上,算是皇后娘娘给我解了围,我忙点点头,饭桌上多说说话,有利于气氛融洽。

皇后娘娘因是放下手中玉著,用锦帕沾了沾嘴,暂停不用了。我也学着,还将饭碗推远了一些。皇后娘娘看见了,却招呼安菜嬷嬷给我盛了一碗鱼汤放在我面前。

“别停下,边喝边听,我给你说说。”

我莫敢不从,将一勺色泽浓白的鱼汤舀到嘴里,尝出里面补药的味道,一股滋补的怪味,忍不住皱了皱眉。

那边皇后娘娘轻启檀口,真的跟我说起正事来,前朝后宫都有。前朝之事,什么“黑火油”,光王,缅宁,述龙军……我皆不懂,只知都是些机密要事,皇后娘娘所图甚大,我是插不上话的,只有认真听着。

聊到后宫之事,则绕不开我和怜妃二人接连被下毒,幕后凶手都已找到,这我已经从双喜那边听说了。皇后娘娘则向我透露更多内情,我才知原来这二人如今都被关押在暗牢里,由专人看管。洛桃身份特殊,竟是大厉四皇子派来的暗线,目的是为了以帝后风波要挟皇后娘娘。我听了咋舌,皇后娘娘说起手足相残,依旧云淡风轻,因为洛桃在手,可以反将四皇子一军,几乎可以说是满意的。

而小桃尚未被定罪,关押了一夜,什么都没交代。皇后娘娘因为考虑她毕竟救我有功,也不知能不能将功折罪,但顾忌怜妃那边就不好交代了,所以迟迟没有决论。

她说到这里,停了一停,我懂得也是想问我的意思,终于有了对话的机会,我停下喝鱼汤的动作,道:“两样官司都涉及人命,人与人之间,是最经不起比较的,不能因为小桃救了我,就能抵消她伤了怜妃与其腹中胎儿的罪愆。”

我话是这样说,其实心里也十分矛盾,毕竟身处其中,于情上我应该为小桃求情才是,可于理上,不应用影响裁决正义的方式与我的报恩混为一谈,想着想着,觉得此事甚难,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皇后娘娘突一笑:“人与人之间不好比较?你倒是十分公允。”

我只道她是在不齿我的薄凉,我无法反驳,低下头去。

“我以为这事还是交给专司法簿的大人裁决为上,越朝旧制立法宽仁,执法严明,自然公允,不像人皆有私心,我的‘公允’只会招人嗤笑罢了。”

她果真嗤笑一声,好像是在印证我的话,我无所适从,有点后悔自己说了那些话来。

她笑过却不罢休,仍追问:“你的‘公允’究竟是什么,不妨说来听听。”

我被问到,紧张有之,犹豫有之,又想着,若是我此时不为小桃求情,怕是今后过不去心里的坎儿,不若这回提了,今后再不过问就是了。由此打定主意,认真看着她道:“我自然是仍念旧情,万望皇后娘娘体恤。”

若是小桃和怜妃之间一定要选,我与怜妃无亲无故,定是偏向小桃,这话也算顺遂本心。我出口就仿佛卸下了千斤重的负担,可看到皇后娘娘的脸色,才知错了。

她愠色渐浓,一双凤眼明暗不定,不知在想什么。我从没见过她那模样,也乱了阵脚。

“你怎知我不体恤?我也念你的旧情,未对她用刑,只是关押,同在暗牢的洛桃,你可知我把她如何了?”

我不语,她接着道:“反正我心计残忍,你总要知晓,也好比较比较——我把洛桃全身上下关节都捏碎了,现在又让它们重新长过,其中苦楚非常人能忍受,我还特意让太医给她喝了保持清醒的药剂,便是昏死过去也不能。”

气氛凝滞,她的威压如有实质,从四面八方冲我挤来。我本想问她是比较些什么?又想到多说多错,便不言语,她忽地一笑:“怎得,吓得汤也喝不下了?”

我汤已喝到第二碗,确实早就喝不下了。碗中还剩一半,早已凉透。我下意识不愿忤逆她,舀起剩汤要喝,药味扑鼻,我又回过神来,改了主意,不仅放下勺子,还将碗都推远一些,强装镇定道:“这汤我不爱喝罢了。”

我至此仍没想明白她为何发怒,只希望她冷静一些,我们能再回到这餐饭本身,无论其他。我直视着她,暗暗希望她也能理解我现在的处境。我从未希望与她起冲突,但快逼近我的底线,我亦不能相让。

她的眼中是一片阴云,注定会是一场雷雨。

她对我的话恍若未闻,避开我的目光,调笑一样:“我还当你胃口甚好,怎么还挑食呢?”

语毕,指挥安菜嬷嬷再盛一碗新的来。

又一碗热腾腾的鱼汤摆在我的面前,药味逼出了鱼腥,混杂在一起难以言喻的味道。

“别喝凉的。”这回她对我说,仿佛关心,声音几乎是温柔的。

喝,还是不喝?

我默然,仍忍了这回,不过直接端碗,一饮而尽。

一碗鱼汤下肚,烫的我眼眶都热了起来。皇后娘娘半响没说话,终于凉凉道:“看嘛,这不是胃口还不错。”

我闭了闭眼,终于开口反击道“殿下适可而止吧,倒也不必冷嘲热讽的。”

她好像也在等着这一刻,琥珀色的眼珠子转过来,像是碎裂了的琉璃一样折射出冷光,话中也有冰碴子一样的怒气:“我冷嘲热讽?那你又是怎的?”

明明是她一直挑衅,怎么说的又成了我的不是?

积攒了许久的委屈此时一起同怒气爆发,我嚯地站起身来,气得身上发抖,却无法口出恶言。转身欲走,却不知自己能走去哪里,难道还能走出这个皇宫去?想到这里,又是伤心又是茫然,她看到我定在原地的动作一定觉得十分滑稽吧。

没等我想好去哪里,身后已传来玉著摔在地上折断的声音,回过神来,她先发制人,转身走了,马靴踩地重重的。我只有闷头向前,完全与她相反的方向,回到名为“云英阁”的宫殿更深处,我亦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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