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失态(1/2)
第38章 失态
眼前的女子柔软脆弱,她衣衫在挣扎间变得凌乱,露出一片雪白的脖颈和锁骨。
袖口也卷起,露出她被细绳深深勒出来的狰狞血痕,那皓白的腕上都是杂乱的又残忍的痕迹。
上面细细密密的吻痕彰显着她受过怎样非人的对待,他狠狠闭上眼,似是能看到他的阿冉被那群肮脏的、卑贱的奴隶们毫不怜惜上下其手的模样。
李婧冉把自己蜷成一团,她面色涨红地大口大口呼吸着,眼里像是漩涡溺水者般尽数是绝望。
严庚书心脏是尖锐的疼痛,比他受过最致命的刀伤更令他难以忍受,在一滴滴泣着血。
肝肠寸断不过如此。
严庚书后退几步,他双手举起,嗓音沙哑得像是被最粗糙的沙纸磨过,异常干涸:“我不碰你。阿冉,你别害怕,我不碰你。”
李婧冉听着他这话,身子下意识颤了下。
她缓慢地擡眸,像是初生的小兔子般,红着眼战战兢兢地看着他,那惊恐的目光无疑又在严庚书心上插了把刀。
理智似是在一点点回笼,阿冉的眸色逐渐变得清明了些许,她嗓音细弱地唤他:“夫君......”
“嗯,我在。”
轮廓深邃的骨骼总会给人一种很难接近的感觉,严庚书眉弓高挺,鼻梁也挺拔,平日里即使唇边勾笑也看着漫不经心又充满危险。
可如今,威严的男子在她床沿矮下身,把自己放在一个能够被她俯视的位置。
李婧冉不必仰头,就能看到严庚书在微光下分外俊美的脸庞,那双丹凤眼里尽是温柔与怜惜。
她毫不怀疑,严庚书此刻应当是想把她拥入怀,就像是他们再次重逢那样,像是要把她锢进血肉的力度能让她喘不过气。
然而,现在的他却不敢了。
没有她的允许,严庚书甚至都不敢靠近床沿,生怕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刺激到阿冉,让她再度陷入不好的回忆。
驯服恶狼的第一步,让他潜意识里因自己而改变。
达成。
李婧冉眸光闪烁了下,原本清亮的眼眸噙着泪,显得愈发楚楚惹人怜。
她轻轻咬了下唇,神情苦涩地对严庚书道:“是阿冉辜负了摄政王的厚爱,连夫君交代的事都办不好。”
严庚书交代的事,自然是让她呆在李元牧身边,当那红颜祸水。
严庚书此时只因她受到凌/辱而愤怒,但这远远不够。
李婧冉要用那利刃划开最后一道薄膜,让他避无可避,清晰地看到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让阿冉遭遇这一切的人,恰恰是她的好夫君啊。
“摄政王身份尊贵,阿冉本就出身贫寒,如今......如今已非清白之身。”
说到这里,李婧冉猝然偏过头,强忍的泪水就这么滴落在严庚书撑在床沿的手背。
李婧冉痛苦地闭上眼,颤声道:“阿冉如何还能配得上王爷......”
李婧冉的本意只是想通过言语,在严庚书血淋淋的伤口上再撒把盐,让他终生都忘记不了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
如果早知这句话会造成埋下后来的许多隐患,李婧冉就算是给自己灌个哑药,都不会把这句话说出口。
毫不意外,严庚书喉结狠狠滚了下,他攥着床沿的手用力得青筋凸起,喉间竟似被沉沉塞了一团棉花,竟在巨大的悲恸中失声一瞬。
是他的错,是他亲手将她送予了别人,是他让她受到了这么多不可磨灭的伤害。
造成这一切的人......都是他啊。
意识到这一切对严庚书而言显然是致命的打击,他身子狠狠一颤,好半晌后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严庚书深深吸了一口气,竭力稳下心神,眼神注视着面前的女子。
他向来是运筹帷幄的,逼宫拥立新皇时都成竹在胸,皇位和传国玉玺都不过是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东西。
不论是光辉灿烂的如今,还是卑微落魄的从前,严庚书的内心向来是封闭的。
他可以笑着和别人谈起自己的过往,甚至可以云淡风轻地对军师说自己出身楚馆,并不是因为严庚书不在乎。
他只是太在乎了。
有些话被严庚书深深藏在心底,那是属于他一个人的脆弱。
此时此刻,面对哭成泪人的女子,严庚书心脏钝痛。
他能用技巧带她赴极乐,让她餍足地搂着他汗津津的脖颈甜甜地唤他夫君,可严庚书却不知面对如此惊惧连连的女子,他该如何做才能抚/慰她。
严庚书只能笨拙地揭开自己的伤口、亲手将刀刺入自己的身子,把心剖开给她看。
“......我自小到大,想要活着便是一种奢望。”严庚书嗓音有些涩,他显然是不习惯说这些真心话的。
“我爹宠妾灭妻,自从娘去世后,我尽管名为严府嫡公子,却活得不如庶出子脚边养的一条狗。”
李婧冉怔怔瞧着他,神色似是有些松动。
严庚书凝她一瞬,随后挪开目光,继而道:“对我这种人而言,想要存活于世是件很艰难的事情。他人可以轻而易举地获得爹娘的宠爱,可以无忧无虑地上学堂,可以拥有一个年少肆意的时光。而在他们欢笑之时,我已经学会了如何卑躬屈膝地讨好自己的庶弟,祈求他施舍我一口饭吃。”
严庚书终究还是省去了许多的细节。
他并没有告诉李婧冉,自己的膝盖如今在烤着银丝炭的阴雨天还会隐隐作痛;也并没有告诉她,自己如此卑微,与狗夺食换来的是怎样猪狗不如的吃食。
严庚书的嗓音本就低,是那种低沉悦耳的磁性,如今却带着几分晦涩。
“阿冉,我就是这么一个卑劣又肮脏的人。我为了生存可以不择手段,甚至先前在竹屋里,与你的草率婚礼、肌肤之亲,对我而言都只不过是一桩划算的保命买卖。”
“我一开始都是骗你的,就是为了在你手里活下去,等飞烈营的弟兄们前来。我吻你时,想的却是怎么弄死你。就连后来,我改变主意也不过是因着你的其他利用价值。”
严庚书嘴里如是说着自贬的话,把自己的肮脏念头尽数袒露给她听,一字一句都是从心里血淋淋挖出来的真心话。
“我将你拱手送人,把你当一颗棋子,没有一丝犹豫。可是.......”严庚书话语顿了下,眼眸不含一丝算计,干干净净地仰脸瞧她,“阿冉,我后悔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李婧冉从未想过严庚书居然会跟她说这些。
他看似妖冶又漫不经心,仿若什么事都在他的掌控中,但这些过往都是严庚书在极力掩藏的。
他爬到如今这位置,就是想让其他人都畏惧他,想要忘却这段过往。
可现如今,他竟在她面前,一层层卸下了所有的伪装,亲手将自己打回原型。
打回那个湿冷耻辱的过往。
李婧冉只觉心脏骤然一缩,她心知眼前人分明是那么恶劣,先前也被他坑得不轻。
他坏事做尽,罪无可恕。
可他此刻却也是那么脆弱。
眼中噙了许久的泪籁籁滚落,她眼眶都发涩,只是不知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那个在冷雨夜于庶弟面前折了脊椎的少年郎。
严庚书目光像是被她的泪水烫了一瞬,他贯来会甜言蜜语,如今却变得如此笨拙。
他擡起手想为她拭去脸颊上的泪,却又生怕她会害怕,伸出去的手在她面前僵住,默默握成拳再次放下。
严庚书低声喟叹:“阿冉,别哭啊......”
“是我不好,我恶心,我下作,我不是个东西。”这些昔日让他目眦欲裂的辱骂之词被他自己拿来自贬,他将这盆肮脏的凉水尽数兜头浇下,把自己淋了个透心凉。
严庚书闭了闭眼,英俊的脸庞上尽数写着祈求,声线沙哑带颤:“你还愿不愿意......给我这混账东西,一次机会?”
李婧冉并未回应,她只是倾身上前,轻轻拥住了榻前高大的男人。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她憎恶严庚书的心狠,看不惯他似笑非笑的高傲模样,也嫌弃他慵懒不羁的态度。
可当严庚书敛了逢场作戏的算计,收下周身的轻浮,如此虔诚地把他自己的心摆在她面前时,她才发觉严庚书的心亦是热的、亦在规律地跳动着。
他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是有感情的。
情感在于严庚书以摄政王之身袒护军营里的一众弟兄,在于他位居人群说的那句“万里关山,征夫僵立,缟带占旗脚”,在于他方才想触碰自己却又收回的手。
李婧冉心知,自己对严庚书生了怜,哪怕只有当下这么一瞬。
她并未警觉,只是遵从着自己的心,代替世界给了他一个迟到多年的温暖拥抱。
想要驯服恶狼,自然也得对恶狼上心。
这本身就是一种情感上的等价交换。
“严庚书。”李婧冉首次如此唤他。
不是摄政王,不是夫君,而是他的名讳,端正又认真。
她抚过他粗硬的发丝,撚起一缕在指尖轻轻绕了下,轻声对他说:“我愿意。”
李婧冉微微撤身,垂眸瞧着他轻轻笑了下:“我愿意给你这个机会。”
让他来生涩地学习,怎么向一个人毫无保留地献祭全部的真心。
不得不说,若是严庚书愿意,他可以是全世界最体贴的对象。
就是......无时无刻都在试图勾/引她......
譬如李婧冉准备下榻之时,严庚书坐于床沿,青筋清晰的大掌扣着女子纤细的脚踝,手下微一用力就将她拉到了床边。
李婧冉都懵了,双手撑在身后,都搞不懂自己是怎么一下子就从床榻里头,“嗖”得一下就被他拉了出来。
她感受到他的指腹在她的脚踝处微微摩挲了下,动作里透着几分旖旎,亲密又暧昧。
他的温度微烫,又带着薄茧,灼得李婧冉当时便身子一僵。
不是吧不是吧,她如今的方向可是要让严庚书克制欲望啊,她刚刚才耗费力气演了这么一通,如今难道又要再来一遍吗?
只是下一刻,严庚书的动作顿时又规矩了起来,他弯下腰从床榻下拎起她的软布鞋,将她的脚搁在自己大腿上,垂着眼慢条斯理地帮她穿鞋。
李婧冉自从有记忆起,在穿衣上就没被人服饰过,顿时浑身都不自在。
她手心蹭着身下的被褥,略有些迟疑道:“那个,我可以自己来?”
严庚书却只勾着唇乜她一眼,那一眼可着实称得上勾魂摄魄,外加卧蚕处那颗鲜红的泪痣,李婧冉头一次感受到了传说中能让人酥到骨子里的眼神,简直半边身子都麻了。
......严庚书当年若是从了,这高低得是个名满大晟的花魁存在啊!
她顿时闭上了嘴,默默转过头,凝白的脸颊浮了几抹红晕,任由他为自己穿鞋。
严庚书净了手后,又示意她起身微张双臂,为她整理衣衫。
李婧冉乖乖照做,感受着他温热的手指隔隔着衣物,游走在她的腰间、衣领。
他动作并不算太娴熟,毕竟严庚书从未亲手为女子穿过罗裙,此时也是一边摸索一边为她穿戴,动作虽微有涩阻却分外端正,并未再趁机轻薄她。
李婧冉对两人此刻之间的气氛分外满意,从一开始的拘谨到此刻心安理得地让摄政王服侍自己。
要不然怎么说人的堕落是很容易的呢?这才不过须臾,她已经悲催地感受到衣来伸手的美妙了。
李婧冉正如是想着,却忽觉脖颈处一热。
严庚书的手指轻轻摁在她脖颈的吻痕,眸光陡然一沉。
李婧冉看着他那眼神,心中莫名拉响了警铃,在严庚书俯首凑近她时,再次惊恐地后退半步,弯下颈子颤声道:“不可以。”
严庚书神色一僵,随后揽着她的纤腰,轻而易举地把李婧冉拉了回来。
迎着她受惊的视线,严庚书只是为她系好裘衣的带子,一如他先前在摄政王府解开时一般。
他目光很轻地落在李婧冉身上,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别害怕,在得到你的允许前,我都不会碰你。”
说罢,他便见李婧冉眼睫轻轻抖了两下,咬了下唇,那双湿润的眼眸有些胆怯地望着他,小心翼翼道:“我只是个出身卑贱的人,如今又无法......满足王爷。王爷当真还愿意要我吗?”
李婧冉颇有些吞吞吐吐的,对严庚书的那点怜惜并不影响她继续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小黄见状都得给她竖个大拇指:「宿主,不愧是你,我回头就给你申请个公司分明最佳选手的锦旗。」
李婧冉:「......倒也不必。」
她明明是个温柔又心软的人,哼。
在此当儿,李婧冉却没注意到严庚书的目光变了又变,从先前的痛惜到刻骨的恨意,最后化为一种决然。
他为她整理好衣领,遮去那些碍眼的殷红,把她的发丝拨到耳后,低声道:“自然。阿冉,我会让你见到我的真心。”
说罢,严庚书再次恢复了往日微痞的妖孽模样,微挑眉梢朝她伸出手:“走吧,带你去参观下我晟国的大好河山。”
李婧冉听着这话,总觉得和“爱妃,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抿唇笑了下,如清水芙蓉般婉约纯粹,让严庚书都不禁晃了下神。
女子纤细微凉的手轻轻搭在他的掌心,随即便被大掌牢牢地握住了。
严庚书的手指溜进她的指缝,与她严丝合缝地十指相扣,薄茧将她的手指磨得有些疼。
李婧冉却并未挣扎,任由严庚书牵着自己,往主帐外走去。
甫一挑开主帐帘,李婧冉顿时便被冷风吹得缩了下脖子。
严庚书身上的裘衣给了她,此刻只穿着一身玄色曳撒,领口处的薄纱让李婧冉光是看着便觉齿关发凉。
严庚书体温却比她热,习武之人的体魄就像是个大火炉一样。
他虚拥着她,为李婧冉挡去呼啸的冷风:“外边是不是很冷?”
李婧冉扫了他一眼,默默点头,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你这问的不是废话吗?
严庚书见状,唇角笑意却愈发浓,在凉风中朝她张开双臂,语气调侃道:“我怀里很热。阿冉要来感受一下吗?”
男子高束的墨发随风轻飘,风吹得他的眉骨微微泛红,他却挑着眼尾朝着她笑,竟有几分恣意风流之感,让人禁不住心跳加速。
细白的指尖拢了下披风,李婧冉无声瞪他一眼,鼻尖是他披风上的皂角香,干干净净。
她和严庚书擦肩而过,慢吞吞道:“还是快些登城楼吧。”
面前的女子身材娇小,裹着他的暗色裘衣,下摆还落了长长一截拖曳于积雪之中。
颇有种孩子偷穿大人衣衫的滑稽感,让严庚书禁不住失笑。
落雪随着她的步伐扫出了一条道。
就像是她出现在崖底潭水边,救下了被长公主追杀后奄奄一息的他,温柔又不容置喙地清扫他心中的阴霾,在他干涸的心田开出一片花海。
严庚书瞧着瞧着,唇边的笑意却一点点敛了起来,竟被冷风吹红了眼尾。
恰在此时,那个如月光般温柔皎洁的女孩回过头,对他道:“愣着做什么?快走呀。”
他指骨轻擦过自己的眼角,应了声,几个大步就赶上了他。
严庚书看着李婧冉姣好的侧颜,心中软了又软。
他何其有幸,遇上如此一个美好的女子。
等他铲除长公主,并且如愿拿到想要的一切后,就和她一起平淡地生活下去吧。
李婧冉觉得严庚书着实是有些奇怪。
她料想自己的话会激起他的愧疚心,让他后悔万分,只是严庚书的反应却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
他对她的愧疚之心过了头,那眼神里的温柔几乎能把人溺毙。
......怪让人毛骨悚然的。
李婧冉如是想着,不禁加快了步伐,来到城楼前时,面色却是一瘫。
她仰头看向身边的男子,语气幽幽:“这城墙,是非爬不可吗?”
在两人眼前,矗立的城墙高耸而威严,青石和古砖上覆着层薄薄冰霜,在午后晨光的映照下闪烁着银白的光芒。
看不到尽头的蜿蜒阶梯壮丽又耸人,虽然的确美不胜收,但李婧冉看着眼前的阶梯就觉得双腿发软。
祭祀大典当日,那几十阶玉梯都已经让她双腿酸软。
况且她当日站在阶梯下,仍能看到高台之上裴宁辞的身影,而如今她却压根看不清城楼上的瞭望台,可见这远远比祭祀大典的地方还要高上许多。
李婧冉:这个台阶是压根爬不动一点。
严庚书瞧着她这副安静却连头发丝都透着不满的模样,眸中划过一丝笑意,在她身前矮下身道:“上来。”
自从穿上那身摄政王袍后,严庚书又何曾向他人低过头?
可今日,他却先是榻边为她穿鞋,又是纡尊降贵地要背她,和从前那个只会似笑非笑睨着她的男子判若两人。
原来严庚书想宠一个人时,能做到这种地步。
李婧冉很矜持地犹豫了下:“夫君,这不好吧......”
严庚书却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轻的“嗯?”,似是在表示疑惑,但偏生由他说出来却变得格外苏。
如同情人之间,激/吻前的调/情。
严庚书并没有放在心上,也不觉得自己这个举动有失分寸,只是微微回眸对她道:“我身上冷,背你正好能帮我挡点风。”
他这番话说得真诚,乍一听就像是直男发言,但李婧冉方才和他十指相扣时分明感受到严庚书微热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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