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山路途远(1/2)
第五天的晨光像刚融化的蜂蜜,顺着东边山梁的轮廓慢慢淌下来,把天空染成了淡淡的金粉色。驴车轱辘碾过铺满松针的小径,“咯吱咯吱”地钻进了片山楂林。满树的山楂红得发亮,像是被太阳烤透了的小灯笼,沉甸甸地坠在枝头,把细瘦的枝桠压得弯弯的,风一吹,果子就撞在一起,发出“咚咚”的轻响,像串天然的红玛瑙珠子在半空摇晃。树底下落了厚厚一层熟透的果子,红得发紫,被夜里的露水浸得发胀,脚一踩上去,“噗嗤”一声,甜酸的汁水就溅在鞋面上,带着点野趣的黏,连空气里都飘着股子清冽的果香,混着泥土的腥气,格外清爽。
有个梳双丫髻的小姑娘正在林子深处摘山楂。她穿件粗布绿袄,袖子卷到胳膊肘,露出的小臂上沾着点草汁的绿,像是刚从地里拔过菜。脚下踩着个矮木凳,凳面被磨得光滑发亮,一看就用了好些年头。她踮着脚够高处的果子,身子晃悠悠的,像只停在枝头的小麻雀,竹篮斜挎在肩上,已经装了小半篮,红果子堆得冒了尖,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暖。
驴车“咯噔咯噔”的声响打破了林子的宁静,小姑娘猛地回过头,辫子上的红头绳随着动作甩起来,像只振翅的红蝴蝶。她看见阿禾坐在驴车上,眼睛一下子亮了,露出两颗缺了的门牙,笑得格外甜:“姐姐要山楂不?”
她举着颗最大的冲阿禾喊,那果子红得发亮,蒂上还带着片嫩绿的叶,沾着点露水,看着就新鲜。“酸掉牙的那种!我娘说,酸劲儿足的才够味!”她的声音脆得像山涧的泉水,在林子里荡出层层涟漪,惊得几只麻雀扑棱棱地从枝头飞走了。
阿禾笑着摇摇头,刚要说话,小姑娘却利落地从木凳上跳下来。她光脚踩在草地上,露水打湿了她的裤脚,她也不在意,拎着竹篮跑过来,小脚丫踩过落满山楂的地面,留下一串沾着红汁的脚印。她不由分说就往阿禾手里塞了两颗山楂:“拿着吧姐姐,我娘说,出门在外的人,吃点酸的,就不想家了。”
她的手心热乎乎的,沾着点山楂的绒毛,把果子递过来时,指缝里还夹着片山楂叶,带着清冽的香。阿禾捏着山楂,能感觉到上面残留的小姑娘的体温,像揣了两颗温热的小太阳,暖得人心头发颤。
“谢谢。”阿禾把果子凑到鼻尖闻了闻,一股清酸的气息钻进鼻孔,让她想起小时候在老家的山坳里,老李摘了山楂,总在粗布衣角上蹭蹭上面的灰,就直接塞给她,说“带点土气才够酸”。那时候的果子也是这样,酸得她直跺脚,眼泪汪汪地瞪着老李,他就在旁边笑得胡子都翘起来,说“酸劲儿过了就甜了,跟日子似的”。
阿禾咬了一口手里的山楂。酸意瞬间在舌尖炸开,像有无数根细针在扎味蕾,她忍不住眯起眼睛,眼角真的沁出了点湿意——不是因为酸,是因为那熟悉的滋味撞开了记忆的闸门,让她想起老李的笑,想起老家的山坳,想起灶台上那碗冒着热气的山楂粥。
小姑娘在旁边咯咯地笑,指着她的眼睛说:“姐姐你看,我说酸掉牙吧!我第一次吃的时候,酸得直哭,我娘还笑我没出息呢。”
“真够酸的。”阿禾把剩下的半个山楂放进帆布包,打算留着慢慢吃,“你娘呢?怎么让你一个人在这摘果子?”
“娘在那边晒山楂干呢。”小姑娘往林子深处指了指,那里隐约能看见个草棚,棚子底下铺着张大竹席,上面摊满了切好的山楂片,红扑扑的一片,“爹去关外送货了,要走半个月才能回来。娘说多晒点山楂干,等爹回来泡茶水喝,能解乏。”
她低头捡起竹篮里的一颗果子,用衣角擦得干干净净,又往阿禾手里塞:“姐姐你再吃一个,这个熟得透,没那么酸。”
阿禾接过果子,看着小姑娘认真的样子,心里暖暖的。“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丫蛋。”小姑娘挺了挺胸脯,像是在说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我娘说,我生下来的时候,院子里的山楂树刚结果,就给我取了这名。”
“丫蛋,好名字。”阿禾笑了,“你这篮子果子,能晒多少山楂干?”
“能晒满满两大筐呢!”丫蛋得意地说,“我娘说,等晒好了,除了给爹留着,还能去集市上换点钱,给我扯块花布做新袄。”她说着,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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