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章 百草堂之杜茎山(2/2)
她常年上山采药,对各类药草的生长习性了如指掌。杜茎山喜阳,阴湿处生长的植株不仅药效差,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霉味,行家一瞧便知。
钱多多被戳穿了把戏,额头上的冷汗唰唰往下淌,手里的折扇都险些掉在地上。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林婉儿的目光看得浑身发毛,最终只能耷拉着脑袋,像只泄了气的皮球:“罢了罢了,算我栽了。实不相瞒,这趟赶路遇上连阴雨,好些药材都受了潮,我也是没办法,才想着混在一起卖个好价钱。”
王宁看着他这副模样,神色缓和了几分。他知道钱多多虽爱财,却也不至于拿假药害人,只是想趁火打劫多赚几个。当下便沉声道:“钱掌柜,药材是用来救命的,容不得半点掺假。上品的杜茎山,我按市价全收,至于那些受潮的劣等货,你要么拉回去晒干做柴火,要么低价卖给药铺做药引,断不可拿来蒙骗病患。”
钱多多连连点头,擦着额头的冷汗道:“是是是,王掌柜说得是,我这就把好的挑出来,绝不敢再掺半点次品。”
说罢,他便麻溜地挽起袖子,蹲在麻袋旁挑拣起来。王雪见状,也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帮忙,她手里拿着一根小竹竿,指着那些蔫黄的叶子嚷嚷:“这个不好,这个也不好,要挑那种绿油油的!”林婉儿则站在一旁,时不时指点她几句,告诉她哪些茎叶才算合格,一双冷冽的眸子里,难得泛起几分柔和。
张阳药师生怕钱多多耍滑头,也凑过去盯着,嘴里还在不停念叨:“挑仔细点,别把蔫的混进去!这叶片上有黄斑的也不行,那是生了病的!”钱多多被他念得头昏脑涨,却半句不敢反驳,只能诺诺连声。
张娜端着一壶凉茶走出来,分给众人,笑着道:“大伙儿歇口气,别急着忙活。等挑完了药材,我给你们做紫苏饼,管够。”众人闻言,皆是一笑,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消散了不少。
就在百草堂众人忙着挑拣杜茎山的时候,回春堂里却是另一番光景。孙玉国气得在屋里踱来踱去,山羊胡都翘了起来,嘴里不停咒骂着:“蠢货!真是个蠢货!”
刘二缩着脖子站在一旁,手里还攥着那锭银子,大气都不敢出。他方才连滚带爬地跑回来,把王雪招呼他的事情添油加醋说了一遍,本以为能博得几分同情,谁知竟换来一顿臭骂。
“你说你,连个小丫头片子都对付不了!”孙玉国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算盘珠子噼里啪啦乱蹦,“让你去买杜茎山,你倒好,被人家三言两语就吓跑了!现在倒好,王宁那小子怕是要把好药材都买走了,咱们回春堂的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刘二吓得一哆嗦,连忙讨好道:“掌柜的,您别生气,小的下次一定争气!要不、要不咱们再想想别的法子?”
“还能有什么法子?”孙玉国烦躁地摆摆手,目光阴鸷地看向窗外百草堂的方向,“钱多多那家伙,见钱眼开,肯定被王宁那小子收买了。哼,这次算他走运,下次,我定要让他百草堂栽个大跟头!”
他这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孩童的嬉笑声,伴随着“百草堂的杜茎山是上品,能治咱们的病”的叫嚷。孙玉国的脸色,顿时又阴沉了几分,重重地“哼”了一声,一甩袖子,转身进了内堂。
而此时的百草堂里,杜茎山已经挑拣完毕。满满一竹匾的上品杜茎山,翠绿鲜亮,散发着淡淡的草药清香。王宁看着那竹匾里的药草,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知道,有了这些药材,邻村村民的病,很快就能好了。
夕阳的余晖渐渐漫过百草堂的门槛,将药香拉得悠长。晚风卷着药香穿堂而过,混着灶房里飘来的紫苏饼香气,驱散了连日来的焦灼。
王宁将那竹匾上品杜茎山搬到晒药场,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每一株都茎叶完整、脉络清晰,这才松了口气。他转头看向一旁的张阳药师,语气郑重:“张叔,今晚得辛苦您连夜炮制了。邻村几十号病患等着用药,耽误不得。”
张阳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拍了拍自己那双布满老茧的手,眼里满是笃定:“放心!炮制杜茎山的门道我烂熟于心,保证明早就能用上。”他说着,转身进了炮制房,不多时便搬出了铡刀、竹筛、陶瓮等家什。张阳出身药工世家,打小跟着父辈炮制各类药材,最讲究“药工有道,炮制得法”,寻常药材经他手一处理,药效总能发挥到极致。
王雪蹦蹦跳跳地跟过来,背上的采药包还没来得及放下,就嚷嚷着要帮忙:“张叔张叔,我来给你打下手!我会筛药,还会捆扎药束!”林婉儿也跟在她身后,月白劲装的衣角沾着些许泥土,手里还提着方才没来得及收拾的药锄。她看着王雪跃跃欲试的模样,清冷的眸子里泛起一丝笑意,轻声道:“我来帮忙铡药,你小心些,别伤着手。”
张娜端着一碟刚出锅的紫苏饼走过来,分给众人:“忙活前先垫垫肚子,我去烧些热水,再熬一锅祛湿的陈皮水,夜里炮制药材辛苦,别着了凉。”她说着,又转身进了灶房,不多时,袅袅的炊烟便从百草堂的烟囱里升了起来,与天边的晚霞融在了一起。
炮制房里的灯火亮了起来,将几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张阳站在案板前,手里握着一柄锋利的铡刀,先将杜茎山的老根剔除,再把茎叶理得整整齐齐。他手腕一抖,铡刀便“唰唰”落下,翠绿的药草段簌簌落在竹筛里,长短均匀,没有一丝偏差。“杜茎山性寒,炮制时不可久晒,更忌火烤,”张阳一边铡药,一边不忘叮嘱王雪,“待会儿筛药时,要把碎叶和杂质都筛出去,这些玩意儿混进药里,会影响药效。”
王雪蹲在竹筛旁,小手麻利地翻动着药草段,嘴里还念念有词:“碎叶丢掉,杂质丢掉,要把最好的药留给乡亲们。”林婉儿则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一根光滑的木棍,正将铡好的杜茎山轻轻捣松,动作轻柔却不失力道。她偶尔抬眼看向王雪,见她鼻尖沾了点药粉,便伸手替她拭去,指尖的温度让王雪的脸颊微微泛红。
王宁则坐在灯下,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的《本草纲目》,对照着上面关于杜茎山的记载,仔细核对炮制的步骤。“杜茎山,味苦性寒,主风热感冒,”他低声诵读着,眉头渐渐舒展。忽然,他想起什么,起身走到药材架旁,取了些黄芩、连翘,又抓了几颗甘草,一并放进陶瓮里。“单用杜茎山药效虽好,却性寒伤胃,配上甘草调和药性,再加上黄芩连翘清热解毒,效果更佳。”
夜色渐深,青石镇的街巷渐渐安静下来,只有百草堂的炮制房里还亮着灯,不时传出铡药的“唰唰”声和几人的低语。钱多多早已牵着毛驴离开了,临走前还嘟囔着“这次亏大了”,却也没忘了叮嘱王宁,下次收药材可得优先考虑他。
回春堂的灯也亮着,孙玉国站在窗前,望着百草堂的方向,气得咬牙切齿。刘二缩在一旁的椅子上,早已昏昏欲睡,脑袋一点一点的,活像只打盹的老母鸡。“没用的东西!”孙玉国狠狠瞪了他一眼,却也没再骂出声——事到如今,再骂也无济于事。他心里暗暗盘算着,下次定要想出个狠法子,让百草堂颜面扫地。
子时刚过,炮制工作终于告一段落。满满几陶瓮的杜茎山药草段整齐地码在墙角,散发着清冽的药香。张阳捶了捶酸痛的腰,脸上却满是笑意:“妥了!明早一早煎药,保证乡亲们喝了药,不出三日就能痊愈。”王雪累得瘫坐在椅子上,小手黑乎乎的,却笑得眉眼弯弯:“今晚真有意思,比上山采药还好玩!”林婉儿替她擦干净手,又递过一杯陈皮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下次再闹,就让你一个人筛完所有药草。”
王宁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暖暖的。他走到门口,望着天边的繁星,只觉得夜风温柔,药香醉人。他知道,明日的朝阳升起时,这些凝聚着心血的药材,定会化作驱散病痛的甘霖,洒向那些需要帮助的乡亲。而这场围绕着杜茎山的风波,也终将在药香与温情中,落下圆满的帷幕。
天刚蒙蒙亮,百草堂的大门便“吱呀”一声敞开,比往日早了足足一个时辰。
王宁一身干净的藏青布衫,眼底虽带着几分熬夜的倦意,却难掩神采奕奕。他指挥着伙计将连夜炮制好的杜茎山、黄芩、连翘搬进煎药房,陶瓮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与药杵捣药的笃笃声交织在一起,成了青石镇清晨最独特的韵律。张阳药师站在煎药炉前,眯着眼调整着柴火的大小,嘴里还在念叨:“火候要稳,武火煮沸,文火慢熬,这样才能把药效都熬出来。”
灶房里,张娜早已忙碌开来。她将洗净的甘草切成薄片,又往大药锅里撒了几把,笑着对王宁说:“加了甘草调和药性,乡亲们喝了就不会伤胃了。”说话间,她手里的勺子不停搅动,药香混着甘草的清甜,顺着门缝飘出去,引得早起的路人频频侧目。
王雪和林婉儿也没闲着。王雪背着那个鼓鼓囊囊的采药包,正踮着脚往竹篮里分装刚出炉的薄荷糕,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林婉儿则将洗净的粗瓷碗一一摆好,月白劲装的袖口挽得整齐,露出一双干净修长的手。她动作利落,神情依旧清冷,可看向王雪的眼神,却比往日柔和了几分。
“婉儿姐姐,你说乡亲们喝了药,是不是很快就能好起来?”王雪仰着小脸问道。
“自然。”林婉儿淡淡应着,伸手拂去她发间沾着的药粉,“你哥的药方,从不会错。”
说话间,邻村的村民们已经结伴而来。为首的李老汉精神好了不少,不再像昨日那般蔫头耷脑,他领着众人走进百草堂,看着满屋子的药香,眼眶微微泛红:“王掌柜,真是辛苦你们了,连夜忙活,为的都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啊!”
王宁连忙摆手,笑着道:“李大爷客气了,医者仁心,本就该如此。”他指挥着众人排好队,一碗碗温热的汤药被端了出来,药香袅袅,氤氲着整个药铺。村民们捧着药碗,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先是微微皱眉,随即又舒展开来——药汁虽带着几分苦涩,却透着一股回甘,丝毫没有呛人的味道。
“这药真好喝!”一个孩童咂咂嘴,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张娜见状,连忙将薄荷糕分了出去:“喝完药吃块糕,压压苦味。”
就在这时,街对面的回春堂大门也开了。孙玉国穿着一身簇新的绸缎长衫,站在门口,看着百草堂里人头攒动的热闹景象,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身后的刘二,手里还拎着一捆蔫头耷脑的草药,那是他昨日跑遍了全镇药铺,才勉强买来的劣等杜茎山。
“掌柜的,咱们要不要也熬点药,送给邻村的乡亲?”刘二挠挠头,傻乎乎地问道。
“送送送!送什么送!”孙玉国狠狠瞪了他一眼,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咱们的药,能跟百草堂的比吗?送出去丢人现眼!”
他心里清楚,自己买来的杜茎山不仅药效差,还带着潮气,若是真的熬药送人,怕是会惹来非议。可看着百草堂门前络绎不绝的村民,听着那些此起彼伏的道谢声,他心里又像被猫抓了一样,又酸又涩。
日上三竿时,百草堂的汤药已经送出去大半。王宁正忙着给一位老大娘把脉,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铃铛声。抬头一看,竟是钱多多去而复返。
今日的钱多多,脸上没了往日的油滑,反而多了几分羞愧。他牵着毛驴,驴背上驮着两捆崭新的药材,快步走进百草堂,对着王宁拱手道:“王掌柜,昨日之事,是我不对,不该趁火打劫,更不该以次充好。”
他说着,将驴背上的药材卸了下来:“这是我连夜赶回山里,采来的上品杜茎山,还有些清热的连翘,分文不取,就当是我赔罪了。”
王宁一愣,随即笑了:“钱掌柜言重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钱多多红着脸,又道:“我活了大半辈子,做生意总想着赚大钱,今日才明白,药材是用来救命的,不是用来牟利的。往后我钱多多做生意,一定本本分分,绝不掺假!”
这番话,引得众人纷纷点头称赞。就连一向对他颇有微词的张阳药师,也捋着胡子,露出了赞许的目光。
时光荏苒,几日的光景转瞬即逝。邻村的风热感冒彻底平息,村民们又恢复了往日的忙碌。百草堂的名声,也随着那清冽的药香,传遍了十里八乡。
这天午后,王宁靠在柜台边,翻看着那本泛黄的《本草纲目》,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书页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张娜端着一杯清茶走过来,递到他手中:“累了吧?歇会儿。”
王雪和林婉儿正蹲在晒药场的角落,辨认着刚采回来的草药。王雪指着一株开着小白花的植物,脆生生地问道:“婉儿姐姐,这是不是你说的山桂花?”
林婉儿点点头,声音柔和:“嗯,它还有个名字,叫杜茎山。”
街对面的回春堂,此刻却显得有些冷清。孙玉国看着自家药铺门前寥寥无几的客人,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终于明白,做生意和行医一样,最讲究的就是“诚信”二字。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青石镇的青石板路上,将百草堂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药香随风飘荡,夹杂着阵阵欢声笑语,经久不散。而那株生于林缘、茎叶翠绿的杜茎杉,也成了青石镇人心中,最温暖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