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密室聆机宜,白袍夜递南中书(2/2)
屋里没点灯,只有极微弱的天光透进来,勾勒出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解下背上一个用粗布缠裹着的、长长的物件,那物件似乎颇有些分量,放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
“蝉姐,琳琅小妹,想死我啦!”她扑过来,一手一个搂住我们脖子,声音压着,却满是雀跃。正是三妹夏夏,身上带着夜风的凉气和尘土味,眼睛却亮晶晶的。
“小点声!”我搂了搂她,立刻看向地上那东西,心砰砰直跳,“这个……就是……”
夏夏松开我们,有点得意,又带着种郑重,蹲下身,小心地将那粗布一层层解开。里面是一个乌木长匣,看着古朴厚重。她掀开匣盖——
没有想象中的寒光逼人,里面衬着深色的绒布,躺着一把斧头,斧身并非金属,而是一种沉黯如古玉、又隐隐透着暗金纹理的石头所铸,形状古拙,线条浑厚,斧刃并不显得锋利,却自有一种沉甸甸、苍茫茫的气韵,静静地躺在那里,不像兵器,倒像一件古老的祭器,一种权力的象征。
这就是我改进过来的盘古斧!夏夏说着眼神非常骄傲!
“大姐让我一定亲手交到蝉姐手里。”夏夏低声说,看着那斧头,眼里也满是敬畏,“大姐说,这不是拿来砍杀的东西。它到了,咱们的话,才真正有了分量。刘璋见了它,才能知道,南中与他盟好,不是空口白话,是带了祖宗传下来的信物和力气来的。”
我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那冰凉的、非金非石的斧身,一股沉静又磅礴的力量传来。
“三妹,一路辛苦。”我看着夏夏风尘仆仆却精神奕奕的脸,“你来了,咱们的等,就算熬到头了。”
接下来,该让那位心惊胆战的刘使君,见见真章了。
次日清晨,天色将明未明
我正对镜梳头,夏夏蜷在榻里还睡得沉,琳琅轻手轻脚地收拾昨晚她带来的那包行囊。
窗外鸟雀才开始啾喳,院门那儿忽然有了响动,是锁钥开动的声音,比平日送热水早了许多。
我们三个立时都醒了神,互相递个眼色,夏夏一骨碌坐起,手已按向枕边暗处,我微微摇头,指了指床下。
夏夏明显会意,迅疾将那乌木匣子往里一推,扯下帐幔边角虚掩了,自己则缩回被中,
来的是王累身边一个亲随,神色倒还恭谨,隔着门道:“蝉姑娘,主公请姑娘过书房一叙。”
我心里掂量了一下时辰,这般早,想必刘璋也是一夜辗转。面上只作平常,应道:“有劳相请,容我更衣便来。”
琳琅过来帮我抿了抿鬓角,低声道:“怕是那管事递的话起了效,他沉不住气了。”
“沉不住气才好,”我对着模糊的铜镜整理衣襟,低声道,“等他见了真东西,那口气才能重新提起来。你们在屋里,警醒些。”
转眼到来刘璋书房,帘幕低垂
书房里炭盆烧得旺,药气混着墨香,刘璋坐在案后,眼下一片青黑,显是没睡好,手里捏着个暖炉,见了我,勉强挤出点笑:“一早请姑娘来,叨扰了。”
“使君说哪里话。”我行了礼,在下首椅上坐了,垂眼等他开口。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暖炉上的纹路,才叹气道:“昨日,玄德公又设宴……席间说起张鲁在北,旦夕可能来犯,他麾下儿郎个个请战,尤其是那个彭大波善使双锤,还算雷神原位异能者,手下破天更是雷电异能者,又说,他客居在此,兵马粮草耗费我资,心下不安,愿为我分忧,请调部分军马,移驻城外要隘,以备不虞。”
我抬起眼:“使君如何答的?”
“我……我只推说需与别驾、司马们商议,仓促不得。”这时候能感觉刘璋语气有些发虚,看向我,“玄德公他……唉,他句句在理,情意恳切,我倒像个吝啬小人。底下也有些人,听闻此事,颇有些议论。”
这时候他把话停在这里,想从我这儿捞出点什么。
我知道,这是火候到了。再不给点实在的,他这堵墙,怕是真要歪。
略倾了倾身,声音放得低,却字字清晰:“使君的难处,我的大姐璐璐尽知。璐璐常说,使君仁厚守成,如今能下决心,是为益州百姓谋一条更稳妥的生路,此心可敬。为安使君之心,也为彰我南中诚意……”
我顿了顿,见他呼吸都屏住了,才缓缓道:“我们三姑娘,昨夜已到了成都。”
刘璋手一抖,暖炉差点脱手:“到、到了?在何处?”
“就在我那小院里。”我神色平静,“不止人到了,璐璐让她带来的那件旧物,也一并请来了。”
“盘……可是那……”刘璋喉咙发干,眼睛都瞪大了。
我点点头:“正是。夫人说,此物关乎两家盟好信义,非比寻常。愿请使君一观,以示我南中,绝非空言。”
刘璋“腾”地站起,在书案后来回急走了几步,又是激动,又是不安:“好,好!何时能见?此刻……此刻方便否?”
“自然方便。自然方便,只是,”我抬眼看他,“此物不宜招摇。可否请使君屏退左右,移步至我那僻静小院?也免得人多眼杂,横生枝节。”
“使得,使得!”刘璋连连应道,立刻唤来心腹侍从,低声吩咐几句。不一会儿,他便披了件不起眼的深色斗篷,只带着王累和两个绝对亲信的卫士,跟着我,悄悄出了书房,沿僻静小路,往我住的客院而来。
小院之中,晨光微露
院门紧闭,琳琅守在门内,见我们进来,无声一礼,便引着众人进屋。
夏夏已立在房中,仍是昨日那身不起眼的打扮,只是背脊挺直,眉目间一股逼人的英气,脚边地上,端正放着那乌木长匣。
刘璋的目光一下子黏在那匣子上,
我示意夏夏。夏夏上前一步,对刘璋抱拳一礼,也不多话,径直掀开匣盖。
暗沉的绒布衬着,那柄形制古拙、非金非石的盘古斧静静躺着,
晨光从窗纸透入,落在斧身那暗金的纹理上,一股沉浑厚重的气息弥漫开来,压得满室皆静。不锐利,却让人感到莫名的敬畏,一种无可置疑的凭信。
刘璋看得呆了,不由自主上前半步,嘴唇翕动,想说什么,又没出声。王累亦是神色肃然,紧张的眼神紧紧锁在斧上。
“使君,”我轻声开口,打破寂静,“此物在此,就是我璐璐大姐的心意亦在此。成都交接诸事,夫人已有万全之策,只待使君这边安排妥帖,便可依计而行。璐璐嘱我问使君一句:如今,使君心下可安稳些了?”
刘璋闻言,缓缓吐出一口长气,那一直微微佝偻的背,似乎挺直了些,再看向那盘古斧,眼中少了惶惑,多了几分决断。他转向我,重重颔首:
“安稳了!请回禀璐璐,季玉……知道该如何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