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5章 父子(1/2)
陈思伯看向眼前的陈大夫。
从眉眼到鼻梁,从鬓角的灰白到下颌的轮廓。
虽然比记忆中苍老了许多,眼角添了许多皱纹。
但那确确实实是父亲陈茂才,是他寻找了五六年、以为早已死在乱军里的父亲。
“爹……”
陈思伯双膝一软,噗通跪倒在帐篷前的干土地上,额头重重触地,泪水奔涌而出:
“不孝儿思伯……拜见父亲!”
陈茂才如遭雷击,身形晃了晃。
他瞪大眼睛,死死盯着跪地的青年。那眉眼,那脸型,那哭起来抿嘴的模样——
是他的思伯,他的长子!
他猛地扑上前,抓住儿子的肩膀。
嘴唇哆嗦,发不出声,只有浑浊的泪水,不断的从眼中滚落。
过了好久,才喃喃问出一句:
“……思伯?真是……真是我儿?”
“是……是儿子……”
父子抱在一起,放声痛哭。
哭声惊动了四周。几个医生护士探出头看,轻伤员也拄着拐杖凑过来。
问清缘由,众人纷纷感慨。
这乱世,生离死别太多。这般失散多年还能重逢,真是天大的幸运。
有人摇头,有人低语“造孽”。更多人想起自身遭遇,默默站着,跟着抹泪。
带路的少尉立在旁边,轻轻叹了口气。
哭了许久,陈茂才勉强止住泪。
他松开儿子,用袖子胡乱抹把脸,赶紧去拉:“起来,快起来……地上凉。”
陈思伯被他拉起,手却仍紧紧抓着父亲胳膊,仿佛一松手,眼前人就会消失。
陈茂才这会注意到旁人。
他转向少尉,连忙拱手,声音哽咽:“这位长官……多谢,多谢您带我儿过来。”
少尉摆摆手:“陈大夫不必客气,奉命行事而已。任务完成,告辞。”
说罢转身离开。
陈茂才连声道谢,又朝四周拱了拱手,这才拉着陈思伯,招呼黄廷达和陈砚秋,往自己帐篷走去。
帐篷狭小。一张行军床,一个小木箱,一把折叠凳。
床铺干净,被子叠得整齐。箱上摆着几本医书和一只针线包。
角落木盆里,放着待洗的衣物。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草药味,和陈茂才身上的气味一样。
四人挤进来,有些转不开身。
陈茂才让陈思伯坐床,黄廷达和陈砚秋合坐木箱,自己坐进折叠椅。
他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儿子。
高了,瘦了,脸上有了风霜的痕迹,眼神里没了印象中的稚气,多了些沉凝。
但眉眼还是熟悉的模样。鼻子像他娘,嘴唇像自己。
“思伯……”陈茂才开口,声音沙哑,“你……这些年,怎么过的?”
陈思伯深吸一口气。从江城破城那日说起。
如何冒险进城寻父,如何被神军裹走,分到曾天养帐下做文书;
转战江南,常州兵败跳河,被陈砚秋所救;在向山镇,被夏军俘虏。
他说得很快,许多艰险一句带过。只在提到陈砚秋搭救时,稍稍多说了几句。
陈茂才默默听着,脸色渐渐发白。
听到儿子被救,他站起来,朝陈砚秋郑重一揖:
“多谢陈先生……你是我们陈家的恩人……”
陈砚秋连忙侧身避开,伸手扶他:“陈叔千万别这样。”
他摇头苦笑。
“前番我救思伯,是念同乡情分;后来俘虏营,思伯替我分说,也救了我一命。一报还一报,扯平了。”
他顿了顿,看着帐篷外透进的微光,感慨道,
“古话说善恶到头终有报,真是不假。”
陈茂才稍稍平复情绪,也说起自己的经历。
那年江城城破,他被卷进神军。
因懂医术,分到罗大纲帐下医疗队。罗大纲治军严谨,对大夫看重,一直安排在后营。
这些年跟着辗转,倒也没遇上大危险。
今年四月,他随罗部投了夏军。
整编时,因思乡心切,选择回家。夏军并未为难,还发了路费。
他一路紧赶慢赶,回到马池村。老天开眼,妻子女儿都在,只是日子清苦。
听说儿子为寻自己可能也被卷走,他内心日夜煎熬。
到了秋天,听闻夏军招募随军医生。他估摸儿子可能还在江南,便和妻子商量,决定再次随军。
一边效力,一边存着万一的念想,打听消息。
没想到,竟真让他等到了。
陈思伯紧紧握住父亲的手——多年寻觅,终于在此刻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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