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0章 革卦难全(1/2)
房内再次静下来。江风从窗户涌入,吹得两盏油灯的火焰摇曳不定。
光影在萧云骧沉静的脸上跳跃,明暗交错。
良久,他望着变幻的灯火光影,轻声问:
“惠甫,依你之见,有没有一个法子,或者说一条路……既能尽快终结这糜烂的世道,”
他顿了顿,斟酌用词,
“又能……多少顾念些人心里的‘名节’念想,减少些不必要的阻力和流血?让这变革的阵痛,稍微轻一点?”
赵烈文沉思片刻,缓缓摇头:
“总裁,此事……古来难全。”
“《周易》革卦有云:‘顺乎天而应乎人,革之时大矣哉!’我夏府所求,乃顺乎天下兆民求生存、求温饱、求平等尊严之大势。”
“至于那套‘君君臣臣’的旧观念,以及由此生出的‘忠君’名节……”
他看着萧云骧,目光坦诚:
“或许,唯有等时光推移,新的秩序、新的观念在实践中深入人心,让百姓切身体会到新政带来的好处,”
“让‘平等’、‘共G’、‘民为重’真正从口号,变成活生生的现实之后,”
“旧的观念,才会被慢慢搁置、遗忘,最终消融在历史的长河里。”
赵烈文引经据典,说得虽绕,核心却明白:
理念的变革,远比刀枪的征服更漫长艰难,没有两全其美的捷径。
若真以民为念,萧云骧就不该在乎那些“名节”。
萧云骧听懂了,不再说话。
他只是望着桌上那两朵跳动不休的灯火,良久后,对赵烈文说:
“惠甫,你说得对。你先去歇着吧,屋子我来收拾,我自己再想想。”
至此,萧云骧难得地,又开始独自在夜里,静静思索。
与此同时,马当镇临江驿馆二楼,一间宽敞的上房里,石达凯也未入睡。
赵无忌安排好一切后,便告辞了。
这房间位置好,推开后窗,就能毫无遮挡地,望见不远处浩荡的长江。
天空云层浓厚,江面墨黑一片,但沿岸码头和泊船上零星的灯火,像不小心洒落人间的星子,在黑色的绸缎上,点缀出温暖的光晕。
更远处,马当山巨大的黑影沉默矗立,像一头守护江流的古兽。
屋里陈设齐全:
一张挂素帐的硬木床,铺着洁净被褥;一张书案,两把椅子;一个面盆架,铜盆里盛着清水;
墙角还有个不大的书架,摆着几本常见闲书。
油灯搁在书案上,光晕拢住一圈温暖,却照不全偌大的房间。
他站在敞开的窗前。
江风吹动他额前几缕散落的发丝。夜深人静,万籁无声,只偶尔听见镇中某处传来一两声犬吠。
“吱呀——”
一声极轻的门轴转动。石达凯回头看去,正是住在隔壁的张遂谋。
张遂谋轻轻推门进来,反手掩上门,动作轻缓。
他走到石达凯身边,也望向窗外那片朦胧江景。
“晦明,”
石达凯终于开口,“你独自过来,可是……心里还搁着事?”
张遂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稍显疲惫。
他没立刻回答,又静静看了会儿江景,才缓缓说:
“王爷,今日萧总裁开出的条件,从眼下看,确是诚意满满,无可挑剔。”
他转过头,看着石达凯在昏暗光线下的侧脸,语气变得极认真:
“夏府夏军,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其理念、规制、各级文武班底,几乎都是萧总裁一手塑造、带出来的。”
“它就像一棵已经根深叶茂的大树,每条枝干都烙着他的痕迹。”
“此刻,就算他把总裁之位让与您,我们这些初来乍到者,也根本接不住。强行为之,必生祸乱。”
“他能给王爷一个实权的副手之位,一个独立的军级编制,思虑已是极为周全。”
“既全了兄弟情谊,也顾全了夏府大局的稳定。”
石达凯闻言却轻轻摇头,嘴角浮起笑意,转过身看向张遂谋。
“晦明,谁问你这个了?”
他笑起来,
“若我石达凯真是那般迷恋至高权势的人,方才在议事厅里,何必拒绝阿骧那一揽子援助?”
“借夏军的武器钱粮,还有水师策应,直接打回上京城去,岂不更加‘名正言顺’?”
“到时候,我是神国新主,再与阿骧谈合作,姿态岂非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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