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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0章 陛下因何谋反(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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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光阴荏苒,倏忽间鬼樊楼事已过去七日。

杨炯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惩治奸商,安抚流民,以工代赈,协调各衙门,终是将城外数万流民尽数安置妥帖。

又闻卢启领兵快马加鞭赶到关中,从后续来长安渐少的流民可知,治蝗安民事宜已初见成效。

眼见大婚之期迫近,偏生九公主李渔与杨渝皆身怀六甲。按着京中旧例,原该在王府静养待产。

奈何江南诸事繁杂,陆萱又屡次来信催促,道是泉州船政关乎海上大计,须得杨炯亲往坐镇。家中女眷商议再三,竟先行启程南下。

这日黄昏时分,杨炯方从城外流民安置处回府,还未及更衣,便见李澈提着裙裾风风火火闯进书房来。

但见她身着藕荷色缕金蝶纹褙子,下系月华裙,鬓边一支累丝金凤步摇乱颤,额上沁着细汗,显是一路疾行而来。

“我的好姐夫!”李澈上前便扯杨炯衣袖,“你快随我进宫去!”

杨炯被她扯得一个趔趄,苦笑道:“这是作甚?总要容我换身衣裳。”

“换什么衣裳!”李澈急得跺脚,“长姐已经七日未出长春殿了!整日只在里头饮酒,昨儿送进去的御膳原封不动端出来,今儿连早朝都罢了。田令孜在殿外急得直哭,阖宫上下没人劝得动。你再不去,只怕……只怕……”

杨炯闻言,心下也是一沉。

自那日大庆殿风波后,他便知李漟心中郁结难解。只是这些时日忙于安置流民、调度治蝗,又兼筹备南下事宜,竟未能抽身入宫探视。

此刻听李澈这般说,方觉事态严重。

“你好歹是跟长姐一起长大的,便是天大的怨气,难道真忍心看她这般作贱自己?”李澈见杨炯沉吟,又添一把火,“况且长姐向来最重颜面,若非伤心至极,断不会如此失态。这事终究因你而起,你难道要躲一辈子不成?”

杨炯轻叹一声:“罢罢罢,我便随你走一遭。只是你需答应我,待会儿在殿外候着,莫要进去添乱。”

李澈忙不迭点头,扯着杨炯便往外走。

二人也不备轿,径自穿廊过巷,从王府侧门出去,沿着皇城根儿往宣德门去。

此时暮色四合,街上行人渐稀,只闻得远处坊市隐隐传来梆子声。

入得宫门,但见重重殿宇在暮色中沉默矗立,飞檐斗拱勾出铁划银钩的剪影。宫中灯火次第亮起,却独独长春殿方向一片晦暗,只廊下几盏宫灯在晚风中摇曳,投下凄清光影。

行至长春殿前,果见掌印大太监田令孜在丹墀下急得团团转。这人平日里最是持重端方,此刻却鬓发散乱,袍角沾尘,不时朝殿内张望,压低嗓子唤道:“陛下,您就进些膳食罢……奴才让人做了您最爱吃的茴香饺子,还温着……”

殿中寂然无声。

田令孜还要再劝,忽瞥见李澈与杨炯身影,如见救星般扑将过来,也顾不得礼数,拽住杨炯衣袖颤声道:“祖宗!我的祖宗诶!您可算来了!陛下已经七日不曾正经用膳,整日只饮酒,这般下去,龙体如何撑得住?老奴……老奴实在没法子了!”

说着竟真要落下泪来。

杨炯抬眼望去,但见这长春殿临广泽湖而建,重檐庑殿,碧瓦朱甍,端的是富丽堂皇。

殿前悬着一副黑底金字的楹联,在宫灯映照下熠熠生辉:上联长春启运承乾道,下书广泽凝祥镇坤维,倒是气魄广大。

此殿原是前朝梁旸帝为与嫔妃宴乐所建,历来被视作奢靡亡国之象征。

李漟素来不喜此处,登基后从未踏足,如今却偏在此闭门不出,其中深意,令杨炯心下更沉三分。

见田令孜催得急切,杨炯轻叹一声,从他手中接过食盒,淡淡道:“你们且退下,在百步外候着。无论听到什么动静,不得近前。”

田令孜如蒙大赦,连连作揖,引着一众宫人悄然退去。李澈虽不情愿,也只得随众人退至远处回廊下,翘首望着殿门方向。

杨炯整了整衣冠,提着食盒缓步上前。

朱漆殿门虚掩着,推开时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在空寂殿中格外刺耳。

刚踏入殿内,便闻得一股浓烈酒气扑面而来。借着一缕残阳余晖,但见偌大殿堂中,满地皆是散落的酒坛。

殿西侧临湖的槛窗大开,晚风穿堂而过,吹动重重鲛绡帐幔,如云如雾。水榭畔的茴香花方过盛花期,鹅黄花瓣被风卷着飘入殿中,落得满地皆是。

而在那一片狼藉之中,楹柱旁倚着一道窈窕身影。

但见李漟只着一袭胭脂红蹙金线云纹广袖长裙,裙裾迤逦铺陈于地,外裳半褪,露出纤秀锁骨与一抹雪白肩颈。青丝未绾,如墨瀑倾泻而下,几缕碎发黏在汗湿的颊边。

最触目的是那双赤足,自裙摆下探出,纤秾合度,趾如珍珠,脚踝玲珑似玉琢。此时正随意交叠着,脚背上沾了几片茴香花瓣,黄蕊映着雪肤,竟生出几分惊心动魄的艳色。

她一手握着青玉酒壶,一手撑地,仰头灌酒时喉颈拉出优美弧线。夕阳最后一抹金光斜斜照入,勾勒出她侧脸轮廓,蛾眉带秀,斜飞入鬓,眼尾一颗泪痣在醉意晕染下愈显凄艳。

只是那原本顾盼神飞的凤眸,此刻却蒙着一层朦胧水雾,失了往日清明。

这般情状,当真应了那句:邻水榭前人憩风,似惊鸿照影来。只是这惊鸿,却是折翼之凤,困于金笼,满身颓唐。

“狗奴才!”李漟听得脚步声,头也不回,声音沙哑含怒,“朕的话都当耳旁风了?滚出去!”

杨炯不语,只将食盒放在她身侧一张紫檀小几上,自己却退开几步,倚着对面楹柱抱臂而立。目光扫过满地酒坛,唇角勾起一抹似嘲似讽的弧度。

“这长春殿,”杨炯缓缓开口,声音在空殿中回荡,“乃是梁旸帝为与后宫嫔妃淫乐所建,素来被视作前朝昏聩之象征。你如今整日流连于此,莫不是也想效仿那昏君?”

“对!朕就是要做昏君!”李漟猛然回头,眼中怒火灼灼,待看清来人,那火苗却似被浇了油,腾地烧得更旺。

她嗤笑一声,转过头又灌了一大口酒,冷冷道:“朕还当是谁,原来是燕王呀!哦,如今该称同安郡王了。怎么,来看朕的笑话?”

杨炯摇摇头,目光落在她手中那粗糙土瓮酒壶上:“你以前最是讲究,饮的酒必要琥珀光、醉仙酿,盛酒的器皿非官窑秘色瓷不用。何时这般不挑,连市井粗酿也喝得这般酣畅?”

李漟不理他讥讽,只将酒壶重重顿在地上,溅起一片酒花。

她踉跄起身,赤足踏过满地花瓣,指着杨炯鼻子,一字一顿道:“你不是要朕做‘傀儡天子’吗?好,朕就如你所愿!

明日朕就下旨,大兴土木,修离宫别苑,造酒池肉林!朕还要四时巡游,踏遍天下山水!还有……”

她顿了顿,凤眸中闪过一丝报复般的快意,拔高声音:“朕还要广纳面首!选天下俊美男子充塞后宫!充塞后宫!”

杨炯闻言,竟不恼反笑。

他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口,悠然道:“广纳面首?不行。其余的嘛……你随意。

待我开通了海上商路,银钱如流水般涌来,你便是修十座行宫,我也供得起。不怕告诉你,我在海外已知的金银矿便有七八处,若不是顾忌冲击大华钱法,早就废铜钱而用白银了。”

“你……你……”李漟气得浑身发颤,胸口剧烈起伏。她死死盯着杨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忽觉一股恶气直冲顶门。

李漟咬了咬牙,强自平复心绪,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朕要开后宫!朕是天子,朕说开便开!”

“你开不了。”杨炯语气平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我开得了!”

“开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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