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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赤水泥沼(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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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雅妹妹身子大好,近日又念叨着要出门行侠仗义,妾已劝住…

盼君早破强敌,平安凯旋。云字。”

平静的叙述,却让王铭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了一瞬。

张云永远是他最稳固的后方。

最后是陆仙递上的另一份密报,她的声音压得更低:

“潜伏天南的‘夜枭’密报,雷火铳确已运抵国都,暂存于禁军武库,由国师‘玄阴子’亲自监管。

郑枭多次索要,均被国师以‘需待陛下亲阅、择良辰吉日祭器’为由推拒。

两人矛盾已趋公开化。

另,大合皇帝沉迷丹鼎之术,已有月余未临朝,政事多由詹事府把持。”

“玄阴子…祭器…詹事府…”

王铭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内斗,比他预想的还要激烈!

雷火铳被束之高阁,郑枭被掣肘,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传讯‘夜枭’,密切关注郑枭与詹事府、国师三方动向,尤其是郑枭亲卫营的调动!

若有异动,火速来报!”

“是。”陆仙点头,迅速记下。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一名浑身湿透、沾满泥浆的黑水部斥候如同水鬼般从岸边芦苇丛中钻出,

单膝跪在岩坎面前,急促地低语了几句。

岩坎脸色一变,快步走到王铭身边,声音带着一丝凝重:

“大帅!我手下岩虎回报!

浮萍渡情况有变!

吴猛那厮不知为何,昨夜突然加强了戒备!

渡口外围新增了三处暗哨,都藏在泥沼里的芦苇丛中,极难发现!

两架床弩也挪了位置,现在对准了最容易登陆的东岸浅滩!

还有…渡口里似乎多了些人,穿着打扮不像普通水寨兵,倒像是…大合‘金鳞卫’的便装!人数不明!”

“金鳞卫?”

王铭眼神骤然一缩!

这是大合皇帝直属的精锐禁卫,怎么会出现在这远离国都的浮萍渡?

是巧合,还是…行踪暴露了?

一股寒意瞬间掠过他的脊背。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突袭浮萍渡的计划陡增变数!

浓雾翻涌,赤水河浑浊的水流仿佛变得更加湍急。

刚刚因夺取水寨而稍显明朗的前路,瞬间又被更浓重的迷雾和未知的危险笼罩。

王铭的目光再次投向西北方向,那里,

浮萍渡的轮廓在浓雾与杀机中若隐若现。

一场硬仗,似乎已不可避免。

......

几乎就在王铭于赤水河黑鳄水寨收到金鳞卫出现在浮萍渡的警讯同时,

数千里之外,云断山脉深处,落鹰隘前。

这里的地形,与赤水河的泥泞潮湿截然相反,却同样险恶得令人窒息。

落鹰隘,名副其实。

两侧是刀劈斧削般的千仞绝壁,灰黑色的岩石裸露着,

寸草不生,只在岩缝间顽强地生长着一些带刺的低矮灌木。

隘口狭窄得仅容五匹马并行,如同巨兽咽喉。

一条崎岖得几乎不能称之为路的山道,

如同蜿蜒的伤疤,从北面陡峭的山坡艰难地延伸下来,穿过隘口,再向南隐入更深邃、雾气缭绕的群山之中。

山风在隘口处发出凄厉的尖啸,卷起沙石,打在人的脸上生疼。

此刻,隘口南侧依山而建的石堡群,如同镶嵌在悬崖上的狰狞獠牙。

粗粝的石墙上布满了箭孔和了望口,几面残破的大合旗帜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石堡下方靠近隘口的位置,用巨石和巨木垒砌了一道厚重的寨墙,墙上人影绰绰,刀枪的寒光在稀薄的日光下闪烁。

而隘口北侧,赵破虏的“征南大军”营盘,如同盘踞在山坡上的钢铁巨兽。

营盘依着山势层层叠叠,旌旗招展,营帐连绵。

然而,营盘前方通往隘口的山道上,景象却触目惊心。

陡峭的山坡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滚石檑木留下的痕迹,几处被火油焚烧过的焦黑地面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山道狭窄处,堆积着双方士兵的尸体,大多残缺不全,被巨石砸扁,被檑木碾碎,被箭矢射穿。

暗红色的血迹早已干涸发黑,渗入泥土和石缝,引来成群的蝇虫嗡嗡作响。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焦臭和尸体腐烂的恶臭,令人作呕。

“他奶奶的!又来了!”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在营盘前沿响起。

赵破虏如同铁塔般矗立在一处稍高的巨石上,他上身只穿了一件牛皮坎肩,

露出虬结如铁的肌肉,上面布满了汗水和灰尘,还有几道新鲜的擦伤。

他一手叉腰,一手提着那柄门板般的巨大开山斧,斧刃上沾着暗红的血污和碎肉。

他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盯着隘口方向,喷着怒火。

只见隘口那厚重的寨墙上,数十名大合士兵正喊着号子,奋力推动一个巨大的绞盘。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声,一块足有半间房子大小、布满尖利棱角的巨石,

被粗大的绳索缓缓吊起,悬在了寨墙上方,对准了下方狭窄的山道。

这显然是他们杀伤力最大的守城武器之一!

“神机营!神机营死哪儿去了?!给老子轰了它!”

赵破虏咆哮着,须发戟张。

“将军!不行啊!”

一个满脸硝烟的神机营校尉连滚带爬地跑过来,声音带着哭腔,

“角度太刁了!咱们的轰天雷打上去要么被山崖弹飞,

要么够不着那绞盘!试了几次,还…还差点砸到咱们自己人!”

“废物!”

赵破虏气得一脚踹在旁边半截烧焦的木桩上,木桩应声而断。

他何尝不知地形不利?

这该死的落鹰隘,仰攻的难度超乎想象。

大合守军占据了绝对地利,滚石檑木火油箭矢轮番招呼,

让他麾下最精锐的河西铁骑和西域劲卒根本施展不开,龙骧重步更是成了缓慢移动的靶子。

几天强攻下来,死伤已近千人,却连隘口的寨墙都没摸到几次!

虽然佯攻鬼哭峡和铁索关也牵制了部分敌军,但这主攻方向的停滞,让这头猛虎憋屈得快要爆炸!

“将军!让俺带敢死队再冲一次吧!”

一个满脸刀疤、浑身浴血的都尉单膝跪地请命,

他身后的几百名士兵眼神凶狠,带着决死之意。

他们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老兵,不惧死,只怕窝囊死!

赵破虏看着这些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

看着他们身上累累的伤痕和眼中的血丝,心中怒火翻腾,却又强行压下一丝冲动。

他想起王铭的叮嘱:

“不求速破,但务必将其北部守军主力牢牢钉死在云断山脉!”

钉死!钉死!他老赵现在就像是被钉在了这该死的山崖下!

“都给老子滚回去歇着!”

赵破虏吼了一声,声音带着压抑的暴躁,

“冲?拿什么冲?拿脑袋去撞石头吗?嫌死得不够快?”

他烦躁地来回踱步,巨大的开山斧拖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工兵!工兵营的混账呢?!老子让你们挖的地道,挖到哪儿了?!”

一个工兵营的队正灰头土脸地跑过来,喘着粗气:

“回将军!石…石头太硬了!

弟兄们轮番上,凿子都崩断了十几把!进展…进展缓慢!

照这速度,要挖到寨墙底下,至少还得…还得七八天!”

“七八天?!”

赵破虏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恨不得一斧子劈过去。

七八天?王铭那边在沼泽里生死搏杀,他这边七八天还挖不通一条地道?这简直是耻辱!

就在这时,隘口寨墙上,那块悬着的巨石猛地松开了束缚!

伴随着大合士兵疯狂的呐喊和绞盘脱扣的巨响,

巨石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轰隆隆沿着陡峭的山壁翻滚、弹跳、加速,裹挟着无数碎石烟尘,

如同一颗从天而降的陨星,狠狠砸向下方山道上赵破虏军一处堆放着备用滚木和箭矢的临时工事!

轰——!!!!

地动山摇般的巨响!烟尘冲天而起!

木屑、碎石、断裂的兵器、还有来不及躲避的士兵残肢断臂…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四散飞溅!

凄厉的惨嚎声瞬间被淹没在滚石的轰鸣和烟尘之中。

“狗娘养的!!”

赵破虏目眦欲裂,眼睁睁看着自己几十名弟兄瞬间化为肉泥!

那股压抑了许久的狂暴怒火再也无法遏制,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

他猛地举起开山斧,指向隘口,声嘶力竭的咆哮如同受伤的雄狮,震得整个山谷都在回响:

“擂鼓!给老子擂鼓!!全军压上!!”

“老子今天就是把这落鹰隘用人命填平了!也要啃下这块硬骨头!!”

“杀——!!!”

悲愤到极点的战鼓声,如同垂死的巨兽发出的最后哀鸣,咚咚咚地疯狂擂响!

早已憋足了怒火、杀红了眼的河西、西域精锐,

在各级军官的嘶吼带领下,如同决堤的洪流,无视山道上滚落的碎石和倾泻而下的箭雨,

顶着简陋的木盾,悍不畏死地再次扑向那如同地狱入口般的落鹰隘!

新一轮更加惨烈、更加血腥的强攻,在这片被鲜血浸透的山崖下,再次拉开了序幕。

赵破虏如同一头发狂的怒熊,挥舞着巨斧,身先士卒,冲在了最前面!

他要用敌人的血,来洗刷这连日的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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