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血染落鹰(1/2)
赤水河上游,
浓得化不开的雾气如同粘稠的白色棉絮,死死裹挟着浮萍渡。
渡口高耸的木制了望塔在雾中若隐若现,如同蛰伏的巨兽犄角。
浑浊的河水拍打着简陋的码头木桩,发出沉闷的呜咽。
空气中那股腐烂植物和淤泥的腥气,此刻又混合了更浓重的紧张气息
——岗哨林立,兵刃的寒光在浓雾中偶尔一闪,如同毒蛇吐信。
渡口东岸那片相对平缓的浅滩上,两架狰狞的床弩如同蹲伏的巨兽,
粗大的弩臂上搭着足有小儿手臂粗、寒光闪闪的破甲重箭,箭簇直指河道方向。
弩机旁,披着半身甲的大合士兵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浓雾弥漫的河面。
渡口后方依着山势开凿出的巨大山洞前,临时搭建了一座木台。
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身着锃亮鱼鳞甲的大汉,正焦躁地来回踱步,
腰间挂着一柄造型夸张的九环大刀,走动时铁环哗啦作响。
他便是“断水刀”吴猛。
他时不时停下脚步,对着浓雾深处低声咒骂几句,又烦躁地看向山洞方向。
那里,隐约可见几个穿着暗金色软甲、腰佩狭长弯刀、气质明显不同于普通水寨兵卒的身影在洞口巡视,眼神锐利如鹰。
“妈的,这群金鳞卫的阎王爷,吃饱了撑的跑到老子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查什么粮秣账目?”
吴猛对着身边的心腹副手低声咆哮,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脸上,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
害得老子连夜加强戒备,弟兄们都没合眼!这雾气又他娘的大得邪性!”
副手也是一脸苦相:
“大人,听说…听说国都那边詹事府的大人们最近对咱们前线消耗太大有些不满…
派金鳞卫下来,怕是…怕是要抓些把柄…”
“把柄?”
吴猛眼中闪过一丝心虚的厉色,随即又恶狠狠地啐了一口,
“老子在前线提着脑袋卖命,克扣点粮饷怎么了?
不喂饱了弟兄们,谁他娘的给你卖命!
这群坐衙门的狗东西懂个屁!”
他烦躁地挥挥手,
“让弟兄们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金鳞卫在洞里查账,外面要是出了岔子,咱们都得掉脑袋!
特别是那两架宝贝床弩,看好了!一只鸟飞过来,都给我射下来!”
就在吴猛焦躁不安的同时,距离浮萍渡不到三里的一处隐秘河湾芦苇荡中。
王铭的指挥船如同幽灵般停泊。岩坎派出的精锐斥候刚刚返回,
浑身湿透,沾满滑腻的淤泥,正伏在船板上,用树枝在泥地上飞快地勾勒着最新的布防图。
“大帅!情况比之前更糟!”
岩坎指着泥地上的简图,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凝重,
“东岸浅滩两架床弩,位置刁钻,覆盖了整个主河道登陆点!
外围暗哨三处,都在泥沼芦苇深处,极难拔除!
渡口守军约五百,戒备森严。
最麻烦的是山洞前那座木台上,多了至少二十名金鳞卫!
还有…山洞里隐约有火光和人声,像是在翻查什么东西,金鳞卫头领似乎就在里面!”
“金鳞卫…山洞…”
王铭盯着那简陋的地图,眉头紧锁。
金鳞卫的出现,像一根尖刺,扎进了原本就充满变数的计划中。
强攻的风险陡增数倍!
一旦金鳞卫有重要人物在此被击杀或俘虏,等同于直接向大合国都宣战,
可能彻底激化矛盾,甚至促使大合内部暂时放下嫌隙,一致对外!
这与他利用其内部矛盾、从内部瓦解的策略背道而驰!
“大帅,怎么办?打还是不打?”
陈武按着腰间的横刀,眼神中既有战意,也有一丝忧虑。
玄甲卫不怕硬仗,但在这泥沼里对上大合最精锐的禁卫,胜负难料,代价必然惨重。
王铭的目光在泥图、浓雾和西北方向之间反复游移。
时间!他需要时间!
赵破虏在北线用生命在拖延时间,他这里每耽搁一刻,北线的压力就重一分!
放弃浮萍渡?绕行?
这片死亡沼泽,没有向导寸步难行,
绕行意味着更长的路程,更大的未知风险,暴露行踪的可能性更高!
而且,浮萍渡的粮草,是支撑他们继续深入的生命线!
一个大胆而冒险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王铭的脑海。
他眼中锐光暴涨,猛地抬头看向岩坎:
“岩坎头人!你部勇士,可有把握在不惊动金鳞卫的情况下,拔掉那三处暗哨?
还有…让那两架床弩暂时‘哑火’?”
岩坎眼中精光一闪,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露出一抹属于沼泽猎手的狡黠与凶悍:
“暗哨藏得深,但只要摸清位置,无声解决不难!
床弩…硬毁很难,动静太大。
但…”
他指了指泥图上床弩的位置,
“那东西笨重,基座在浅滩泥地里,若是在关键榫卯处,悄悄塞进些湿泥、腐草,
再灌点水进去…让它们关键时候卡壳、射偏,或者干脆散架…倒是有几分把握!
需要时间,还要这雾气够浓!”
“好!”
王铭当机立断,语速极快,
“给你一个时辰!岩坎头人,亲率你部最顶尖的五十名猎手,
分三路,清除暗哨,破坏床弩!
记住,只破坏,不毁掉!
动静越小越好!完成后,立刻撤回此处!”
“得令!”
岩坎眼中凶光大盛,立刻转身,点选人手。
五十名如同泥鳅般灵活的黑水战士迅速消失在浓雾与芦苇丛中,无声无息。
王铭转向陈武,语速更快:
“陈武!你率两百玄甲锐士,两百黑水勇士,
立刻轻装出发,沿河岸密林潜行,抵达浮萍渡西侧那片乱石滩待命!
那里水流湍急,地形复杂,不易登陆,守备相对松懈!等我信号!”
“信号?”陈武一愣。
“火光!”
王铭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算计,
“吴猛此人,暴躁贪婪,又恰逢金鳞卫查账,心中必定焦躁不安,犹如困兽!
待岩坎得手,你部在西岸乱石滩点起三堆大火!
做出大军强攻西岸,吸引其主力增援的假象!
记住,声势要大,但要依托乱石掩护,避免伤亡!
一旦吴猛主力被调动,你部立刻偃旗息鼓,潜伏待机!”
“末将明白!虚张声势,引蛇出洞!”陈武瞬间领会,眼中战意升腾。
“本公亲率龙骧主力,乘船顺流而下,待东岸床弩失效、西岸火起、吴猛主力被调动之际…”
王铭的手指重重戳在泥图上浮萍渡的东岸码头,
“…直扑其心脏!目标,山洞粮仓,还有…那位金鳞卫的头领!要活的!”
命令如疾风般传递。
陈武带着四百精锐,如同暗夜中的狸猫,迅速没入河岸浓密的丛林阴影。
王铭则登上指挥船,命令所有船只保持静默,缓缓顺流漂向浮萍渡方向,
如同在浓雾中潜行的巨鳄,耐心等待着猎物露出破绽的那一刻。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浓雾和死寂中一点点流逝。
每一分每一秒都仿佛被拉长。
王铭站在船头,玄色罩袍的边缘已被雾气打湿,紧贴着手臂。
他紧握着腰间佩刀的刀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目光穿透浓雾,死死盯着浮萍渡的方向,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常的声响。
突然——
“噗!”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水泡破裂的声音,从东岸床弩方向隐约传来。
紧接着,又是一声。
声音轻得几乎被河水呜咽掩盖,但王铭紧绷的神经却猛地一跳!
成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片刻之后,西岸方向,浓雾深处,猛地腾起三道冲天的火光!
橘红色的火焰在浓得化不开的白雾中异常醒目,如同三支巨大的火把!
紧接着,隐隐约约的喊杀声、鼓噪声,隔着河面和浓雾,模糊地传了过来!
浮萍渡瞬间炸开了锅!
“敌袭!西岸!敌袭西岸!”
“火!好大的火!”
“快!吴大人!西岸有大批敌军登陆!”
示警的铜锣声、士兵慌乱的奔跑声、军官的嘶吼声混杂在一起,彻底打破了渡口的死寂。
木台上,吴猛猛地转头,看到西岸那三道冲天火光,
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夹杂着暴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妈的!声东击西?!”
他对着身边副手咆哮,
“快!调一队、二队、三队!给老子去西岸!
堵住他们!别让他们站稳脚跟!
床弩!床弩呢?给老子射!射死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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