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愿你永远洁净(二十九)(1/2)
【一】
克洛伊提着两份冰淇淋,在露娜默许的目光里吃了个干净,还因为咽得太急,被冰得一阵头晕。可不知怎么,自遇见克劳迪娅后,那股因疲惫催生出的胃口竟彻底散了——这实在太不自然,不自然到露娜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有人在暗中操控自己。而这地方,唯一能做到这种事的,只有克劳迪娅。
“想找到珂弥娜,可不是件容易事。”
克劳迪娅领着两人走在路边,眼下正找落脚的地方,可连着看了几家酒店,都没让她满意。
“彗使里和她联系最勤的是伊萨贝拉,虽说她现在迫于教派压力退了位,手里却还攥着些实权。可就连她,也只能被动等着消息。所以你们俩小孩来这北境前,真的好好掂量过吗?”
嘴上说着话,她的眼睛却没闲着,一直扫着街边的牌匾——只要瞅见能留宿的地方,便会走上前推开门问两句。
“克劳迪娅大人……要不您去大使馆住吧?那里能更方便些,而且……而且肯定不会收您钱的。”
克洛伊早没了初见时的警惕。自打意识到眼前这不起眼的小女孩竟是位“半神”,她的态度便变得格外谦卑。
“喔?这听着倒不错。”克劳迪娅抬了抬眉,“那地方出门方便吗?离能吃喝玩乐的地儿有多远?”
“您放心,不管想去哪,我们都能安排专车送您。”
“真哒?”
她猛地转过头,一双眼睛瞬间亮得像盛了星光。克洛伊早听说“剑”的星眼代表着绝对纯粹——虽说外表瞧着和其他有星眼的魔法师差别不大,可只要看上一眼,就能辨出那是“剑”独有的眼眸。此刻是她头回亲眼见到,竟真被那纯粹到极致的色彩摄了神;那不凡的光泽仿佛生了张嘴,正明明白白宣示着至高元素者的身份。
“不过还是算了。”下一秒,克劳迪娅却又摇了头,“这么招摇的话,回头要被奈利安姐姐收拾的,我可不想自找麻烦。”
“姐姐……?”
露娜脸上满是疑惑。若非她恰好识得“奈利安”这个名字,恐怕只会把这话当耳旁风。
“啊……解释起来有点麻烦,就当没听见成吗?”
“可以。”
“……”
克劳迪娅垮着张苦瓜脸,那模样显然是在纠结,而非真的不愿多说。
“那我就捡最直白的讲吧。我小时候——专业点说该叫‘欠成熟期’——是奈利安姐姐负责照顾我的。她帮了我太多,生活里方方面面几乎都顾到了,所以我一直很感激她,也真心把她当姐姐看。”她顿了顿,又补了句,“对了,她还是公认最强的‘剑’。你们大概没概念,就说切磋吧,八成时候我都占下风。哪怕我和她同属第一序列,我跟阿波菲斯那小毛孩,压根就没办法赢她。”
这话若是换了旁人听,恐怕还得花些时间琢磨,好在克洛伊和露娜阅历够深、理解力强,倒也一下就听明白了。
“抱歉,请问……阿波菲斯是?”
克洛伊从没听过这个名字。事实上,知晓“剑”真名的人本就寥寥无几,人们通常只会用“赫斯提亚”“希尔”“塞列欧斯”这类“剑名”来称呼他们。就算是在斯托拉斯高层做事,能知道的,恐怕也只有本国那几位“剑”的真实姓名。所以她不知道,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克劳迪娅也没放在心上。
“厄瑞波斯那狗皇帝,说穿了就是个小屁孩……算了,不在这发牢骚了。”
“原来您就是‘拉夫拉坦’吗?居然会浸润成这个样子……”
露娜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她实在没料到,大名鼎鼎的“岩之剑”竟长这副模样。按常理说,岩元素的浸润色分三种,对应一、二、三型,分别是褐色、棕绿色和淡灰色。可克劳迪娅既没染头发,也没戴美瞳,身上这浸润色虽说五彩斑斓、亮眼夺目,在浸润的体系里却活脱脱是个“四不像”——是超岩。露娜倒是知道岩元素有这么个变体,可也只停留在“知道”的层面,今儿还是头回见着它的浸润色,简直跟正常的岩元素八竿子打不着。
“‘拉夫拉坦’?世……世界级的传奇!感谢斯托拉斯,有生之年能让我见到这种人物!”
就像个狂热粉丝,克洛伊激动得磕磕绊绊。
克劳迪娅大抵是早习惯了这种目光。毕竟她自己就是超岩元素的开创者,距离那段日子,已经过去好几百年了。超岩元素是近代才被克里斯蒂娜发现的——发现这样一种元素,无异于在十二大元素之外,又找到了一个解读世界的维度,当年可是震惊了整个世界。可惜超岩虽说和原本的岩元素差别极大,所有特征却都能“溯源”,算不上一个崭新的维度。即便如此,这发现与创造,也足够青史留名了。
“这些事以后慢慢说,眼下最要紧的是——你们驻典伊的大使馆在哪?”
“所以您还是打算住大使馆吗?”
克洛伊立刻掏出通讯终端,手已经按在了拨号键上,准备给大使馆的负责人打电话。
“住就住呗,反正不要钱。”克劳迪娅摆了摆手,“先说好啊,我只要个能住的房间就行,别的不用麻烦你们。”她话锋一转,又绕回正事上,“至于找珂弥娜的事,伊萨贝拉虽说不算完全靠谱,但按我的计划,你们还是得去见她一面。毕竟她也在帮你们推进那个有点疯的计划。不过嘛,风浪越大鱼越贵,加油吧,露娜。”
说这话时,她眼里带着几分欣慰,望着露娜,随即上前一步,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二】
卢锡安坐在地下室的书桌前,指节攥着支钢笔泛出青白,指尖悬在纸面上方良久,墨迹始终没敢落下分毫。
这些年他的脑子越来越混沌——说到底,是太多次以自身为祭品的灵魂实验,把神智搅成了一团乱麻。偶尔午夜梦回,他会把这混乱当做年轻时杀孽太重的惩罚,倒也能换得片刻心安。如今他蜷在这破败角落埋头研究,乖顺得近乎忘我,并非出于什么悔悟,不过是从一开始,就有人这样命令他。被议会除名后,那些人没真的放弃他,这点他清楚,议会里的人也清楚——为研究灵魂而染血,从根源上就是条没得选的路。
灵魂领域的明暗向来泾渭分明。一旦为探求魂之奥秘沾了人命,踏入黑暗的瞬间,就注定要被伦理社会弃如敝履,可也只有踩进这片阴影,才能看见阳光下永远照不到的真相。而那些沐浴在光明里的研究者,像伊萨贝拉那样的人,终究还是要踩着他们这些阴暗角色的骸骨,才能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
卢锡安手上沾了太多血,却也正因如此,窥见了关于灵魂、关于人类本质的惊天秘密。
他还记得流落街头的第一夜,一群黑衣人寻上门来,没亮身份,没说缘由,只按吩咐给了他研究的课题和容身的地下室。从那天起,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几双看不见的眼睛里。可这双染血的手,一旦脱离了从前以命换知的研究节奏,竟半点办法也没有。到头来,他只能选择继续牺牲自己——议会没拦着他,毕竟放任他再去杀人,是对民众的不负责;可若他只是牺牲自身来延续研究,倒还算“物尽其用”。如今的他,不过是个装着知识的容器,等着把所知的一切都交给这个世界,然后彻底消散。
他认得德米拉,曾经那个比他更肆无忌惮的家伙。前些日子还在困惑为何那混蛋没被清算,一张报纸就飘到了手里。白纸黑字印着德米拉被执行死刑的消息,卢锡安先是松了口气,甚至泛起几分快意,可转瞬就被悲哀裹住——人在动杀心之前,谁会想到自己终会变成这般模样?世上的路大多没法回头,就像他第一次亲手把个女孩放进药剂罐时,瘫在地上呕得撕心裂肺,可生命的逝去和因这性命换来的发现,终究都没法撤回。
事到如今,他早认了这命运。
也早把自己归进了阴暗反派的行列。所以当那个如神明般耀眼的蓝发女孩站到他面前,将最后的任务托付给他时,即便脑子混沌得像塞了团棉絮,他还是点了头。在他眼里,那女孩一定是神明——她降临的瞬间,他混乱的神智竟清明起来,连正常对话的能力都回来了,这是他后半辈子连做梦都不敢奢望的事。
“能在最后,为那孩子献出自己,也算是没白活一场……”
“很好,我会引你到她们身边,届时把你的计划如实告知即可。”
“那两个孩子,对您很重要吗?”
“对‘世界’很重要——这么算来,也可说对我重要。‘世界’的目光都落在露娜纯净的魂体上,我不过是接过了历史的交接棒。”
听到这话时,卢锡安的眼角忽然有些发潮。
“这么重要的使命,像我这样的人,也值得托付吗?”
“只有你能做到。”
“……多谢您的肯定。”
“那我便告辞了,愿至高神护佑你。”
蓝发女孩的身影转眼间消失在水波里,卢锡安望着空荡荡的角落,神情复杂地勾了勾嘴角。
“只盼斯托拉斯别唾弃我才好。”
后来他告诉露娜一行人,计划要以“修普诺斯之翼”打开通往灵魂的回路,再用“摩尔普斯之棱镜”将自身灵魂固定在外界,最后借“赫斯提亚”的光元素力量解开死结。听着合情合理,还有“锚点”保障安全,若不是闯入他人灵魂后会看见完全随机的景象,几乎算得上完美。可没人知道,单靠这些力量,根本救不出芙瑞雅。
他撒了谎,在伊萨贝拉步步追问时,硬着心肠撒了谎。
他研究了一辈子的东西,若要给个名字,该叫“灵魂融合”——是探究如何将两个人、甚至更多人的灵魂融作一体,同时让诞生的新魂体,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灵魂”。最初他只当这是天方夜谭,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怎么可能化作他人的一部分?可随着研究深入,这颠覆人类认知的事,竟真的被他证实了。若不是当年被议会除名,他本该是这个领域的奠基人。
——“我对那女孩生了爱意,灵魂的边界变得模糊,于是互相吸引,渴望着融为一体。”
卢锡安的研究,最初就是从这句话开始的。可活到如今,他也没遇见过能让自己动心的人。失望之余,反倒对这种能消融灵魂边界的情感愈发好奇——到底是多浓烈的信念,多深沉的感情,才能把灵魂的壁垒彻底融化?或许露娜和芙瑞雅的故事,能给他一个答案。
只是这次,要以他的死亡为代价。
最终,他还是把自己,也放进了那个冰冷的药剂罐里。
【三】
两人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闪闪发光”的前彗使——上回见面时便知她衣品出众,却没料到这次竟愈发随心所欲。伊萨贝拉身着粉色蕾丝边连衣裙,外搭一件挺括的白色硬衬衫,头上斜斜扣着顶与上身色系相契的碉堡帽,脚下棕褐色皮质长筒高跟靴衬得身姿愈发挺拔;挎包上的纹路与饰章,既透着时尚感,又藏着几分轻俏的可爱。再加上她本就属于女性中偏高挑的身形,种种元素交织在一起,让她看上去活脱脱像从杂志封面上走下来的模特。
“欢迎来到典伊,二位。”
三人在一家咖啡店里会面,珂弥娜为她们买了单。
“维尔薇小姐今天也很漂亮呢。”
露娜在心里斟酌半晌,最终只寻得这句最贴切的话。
“很漂亮呢,大人。”
克洛伊也连忙轻声应和。因两人提前便与伊萨贝拉联络过,她倒也没多问缘由,寒暄过后便直接切入了正题。
“唉,折腾半天打扮确实累人,不过能换来你们俩的夸赞,倒也值了。”她轻咳两声,话锋一转,“看来你们已经找到‘通道’了?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修普诺斯之翼’。”
露娜没有半分犹豫,直接报出了物件的名字。而伊萨贝拉眼中没有丝毫困惑——显然,她不仅知道这件东西的存在,甚至摸清了它的原理。这般见识落在一位有着传奇经历的彗使身上,本就再正常不过。
“居然是这个吗
看来卢锡安没有骗我们,它的的确确能起到‘通道’的效果。”
“可是维尔薇小姐,这容器现在是失活的,也就是没有能量。阿尔斯泰将军都不知道如何给这东西充能,即便我们拿到了,也没办法派上用场,对此您有什么头绪吗?”
“给它充能是很难的事。”
伊萨贝拉双手摊开,颇是无奈,又补充道。
“‘修普诺斯之翼’是古祝融人用于维持‘极乐之巅’运转的能源中枢,它的能量来源不是魔力也不是神力,而是天灾。对于要如何将天灾转化为它能吸收的能量,我和主流学界的观点一致——消灭天灾核心,使其爆炸,它便会自行吸收。
但问题是,现在上哪去找天灾呢?”
露娜抬起头,眼神坚定又带着欣喜。
“有的,维尔薇小姐,有的!”
“有的?”
“我和艾莉姐,在拉法罗拉城,斩杀了魔教团的人造天灾核心,能量应该还没消散,艾莉姐说,这样的景象会持续至少半年,现在也就过去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您觉得呢?”
伊萨贝拉可没料到有这种事发生,魔教团与斯托拉斯的冲突在局面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之前,都被视作内政。她得到的消息是,调查署在拉法罗拉城拦截了教团的主力,并且破坏了对方大量武器装备,可没想到那武器会是人造天灾这么邪乎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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