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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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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读文献」起到的作用是指路。

余思归在五天之内, 泛读了近一百四五十篇。

论文阅读其实也有些技巧——读多了就会发现,基本看完摘要就知道这篇文章值不值得一读,假如值得读的话该看哪些部分:思归涉猎的文献范围从人文社科到信号处理, 又到计科领域, 读完后, 她和姜骞两人对要做的「东西」有了个大致的把握。

一个轮廓模模糊糊地出现。

“……成泯其实从来没想过我们能做出来。”姜骞说。

思归坐在床上,匡威在上铺晃来晃去, 她用笔抵着下巴, 看着手中的本子, “嗯”了一声。

“成泯总共给了我们一个半月的时间。”归归不以为意道, “我们就一群刚上大学的学生,要团队没团队,要经验没经验, 指望我们攻克这种难题, 本来就是不可能的。”

“所以班上大多数人不愿意做。”姜骞转着笔,失笑,“已经有人开始做汇报PPT了。——课题根本就没开始。就像那个博二师兄说的:如果连「做对」都不要求,那么重复千万次的尝试有什么意义?”

归归听了这句话, 擡起头,好奇地问:“那你要和他们一样, 开始做ppt吗?”

姜骞笑了出来:“不做。我丢下你的话,你不得完蛋?“

归老师想了好久,挫败地点了点头。

这本应该是个上百人的团队钻研的项目——但思归的小组成员, 却只有她和姜骞俩刚上大学的大学生。

人手短缺至此,假如姜骞开溜的话, 余思归可能真会上吊。十二月初,校内供暖已经全力运转, 室内连阳光都干得开裂,她俩宿舍的条件并不好——交叉学院女生太少了,没有竞争力,分女寝时分到的都是边角的小房间。

小寝室夏热冬冷,又在风口上,窗户胶条护不住外面呼啸而来的寒潮。

两名少年人看着彼此。

姜骞问:“为注定做不出来、注定失败,也注定做不对的东西努力,是有意义的吗?”

余思归想了又想,诚实地回答:

“不知道。”

“那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姜骞怔怔地问。

思归在阳光中望向她的眼睛,发现姜骞是真的想要一个答案。

那不是退堂鼓——相反,姜骞早已做好了全力以赴的准备。她感到拉扯,却又不自觉地被「余思归」这个女孩的温度吸引。

所以她只是想知道,思归和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个徒劳的选择。

“……因为……”

思归想了许久,说:

“努力和尝试本身,或许比成功更重要。”

或许,对人生这场长跑来说,意义并不是「成功与否」决定的。

思归朦胧地想。

而是哪怕没有成功,也会反复地向极限发起挑战。

这是否也是成泯想要告诉我的?

开始之后,思归才发现成泯布置的「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究竟有多可怕,也明白了这么个项目为什么要用到几百上千人的大团队。

一个小到小拇指甲一样大的一片二氧化矽,怎么会用到这么多人,牵扯到这么多工序?

一个架构设计就扯到了模块划分、数据流图与通信接口,还不提后面的电路设计与时序控制,每个步骤都需要若干个领域不同的资深工程师去推进。

姜骞看得发疯,再次发现自己屁都不会——从上了大学后姜骞已经习惯了自己的无知,当场断言她们最后的成品多半是个小孩子的玩具。

归归则沉浸在那些理所当然的事物被击碎的痛苦之中:为什么这么大点东西还要考虑信号的传播延迟?

“……能做出来小孩玩具的话还算不错的结果吧。”归归看着俩人开会的小册子,品味着自己日常生活中见到的每一个电子器件的复杂性,痴痴地说:

“我觉得我们最后会拿根电线上去交任务。”

姜骞怒道:“滚!你出息还不如我!”

余思归觉得自己真的快要患上成泯ptsd,被骂都不觉痛苦,颤抖着问姜骞:“时序特性……原来设计的时候还要考虑电信号传播延迟,所以同步时序电路是什么?”

姜骞则问:“EDA是什么?”

“EDA就是电子设计自动化工具,软件类型统称。”归归终于遇到个自己会的,洋洋得意:“你还不如我。”

姜骞:“你还挺记仇?”

两人又讨论了一会儿,互相看了看,都在彼此脸上看到了一种麻木之感。

“……”

两个女孩对视片刻,同时一推凳子,奔向图书馆去借书。

她所有的知识都是现学现卖。

余思归觉得自己有种开烧烤摊,客人点了个烤羊肉串,店里仅有的羊肉还是一只活羊,只能现杀现卖的急迫感。

她先前从来没大批量借过书,最多去借个一两本小说,随借随还,这次去,到图书馆前台问了下图书馆的借阅上限,得知本科生最多借阅一百本,借期八个周——余思归被这数字差点吓得瘫倒在地。但紧接着就明白过来,借阅数目不成问题。

她立刻给盛淅打了个电话,拜托他有空的话过来帮个忙,紧接着夹着紫色的代书板,钻进了图书馆藏书区。

窗外松树如海,藏书区背阴,不见天光,定期通风,却有着老书淡淡的霉味。

思归第一次面对这么浩瀚的书海。

据说藏书有五百多万册。

清华图书馆将图书按类型分门别类放好,以字母与数字索引,方便查找归还——连图书馆学都是一个专门的二级学科,下含文献学、目录学、信息学甚至图书管理学等,又单独在图书馆中占据了数个顶天立地的书架。

我们一直在向极限去吗?

思归找着属于自己的书架,忽然想。

「五百余万的馆藏书籍。」

也就是说,一个人从出生开始读书,读到死,都没法读完这个图书馆的百分之一。

——更无法触及浩瀚人类文明的毫厘。

但这一本本薄薄的书,一个个渺小的人,却又在几不可查地拓开文明的极限,成为族群在宇宙中的呼吸。

余思归要找的书架由TN打头,在阅览区旁侧,有一扇拱形大窗户。

窗外树影透着老砖墙,红砖岁月感极重,历经百年光阴,玄铁黑门大敞四开。

思归从这个角度看见那扇岁月斑驳的门,几乎能看见穿中山装的年轻学子们,穿过门廊,嬉笑打闹着去饭堂打饭。

老舍在《四世同堂》里写,1937年夏,北平陷落,住在护国寺旁小羊圈里的祁老人,为避战火,以装满石头的破缸顶住家门。

而在祁老人用破缸顶上门前的半个月,现实中,七月底,一群年轻学生遵循校方安排,领了二十元路费,背着行囊南下,穿过1937年初秋满目疮痍的华北大地,抵达长沙。

临时大学又在短暂的六个月后,因武汉战事告急,长沙风雨飘摇,迁往云南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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