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 107(1/1)
的逆雷,但与天地之间闪爆不已的巨大雷霆相比,可又算不了什么了。
负能源一开始灌入那枚妖精水晶,艾诺维脸色登时大变。要知道这枚妖精水晶本是他的心脏,虽说目下不在身体里头,但两者之间的感应依然既深且长,无可分割就如同一枝音叉的两端一般。一手本能地抓紧了自己胸口,他情不自禁地了喊了出来:“你在做什么这根本不是你我应该使用的能量为什么”
话才说了两句,那逐渐成型的人影大声尖叫,声音尖厉至极,创痛无伦。大地登时崩裂。艾诺维只觉胸腹之间一阵激痛,竟是再也说不下去。低头看见自己抓着胸口的五指,指尖已经开始泛蓝
艾诺维心神一凛,手诀变换,虚空中凝聚出一面水镜,牢牢地贴向了胸前。同一时间里他整个人向后弹开,退到了离风暴中心二十余公尺之外的湖面上头,二话不说地盘膝坐定了,双手同时捏起了月魔法中的镇魂诀。呼吸越来越缓,越来越沉。过不了多少时候,他指尖的蓝色已然全数退去。
却是在艾诺维净化自身的时候,湖心那人的变化相对地变得愈益狂暴、愈益猛烈。就如同气球的一端受到了压挤,另一端就必然膨胀、甚至爆烈一般,他发出了一种悲痛至极、愤怒至极的狂喊宛如孩童一般尖厉的、撒泼的、绝对的狂喊、尖厉得甚至盖过了雷飞电闪的夜空。仿佛是整个大地中温藏的负能源都感应到了他的激动,地面裂帛一般绵延不绝地往外裂了开来,地底深埋的伏流与沼气争相涌出。
而,喷薄而出的沼气只一遇上了逆雷,立时四处引发了熊熊大火。远些的地方且不去谈。整个月浴湖上烧成一片,湖水结结实实地成了一大锅沸腾的开水,大批大批的蒸气随着火焰直上云端,将月光掩盖得一片昏暗费妮丝雅悚然一惊:“再这样烧将下去,往后的十天半月,天空上降下来的可全都是毒雨了为害之广,何止是千里万里”当时不假思索,往地面的裂隙里钻了进去,同时间里展开了妖精传呼:“莫里蒙,想想办法沼气是归你管的,大地也是归你管的呀”也不去花费时间等待莫里蒙的回答,她张开了双臂,呼唤着所有喷出了地表的伏流:“同伴们,回来这还不是到天空上去玩耍的时候。快些回来”
以着违逆自然的态势,沼气一股一股、嘶嘶作响地缩回地底,漫天喷涌的水泉也吵吵攘攘地消歇了回去。而,不知道是娃蒂以及赛拉飞尔在什么地方起了强大的作用,抑或者是,负能源的集合已经差不多到了尾声,满天狂吼的逆雷也便在这个时候渐渐转弱,渐渐稀疏在蒸掉了将近一半的月浴湖中,在满湖飘荡、被紫月渲染得浓淡不一的水雾里头,残存的沼气兀自点燃着四处零散的火光。残败沧凉的光景之中,箭一般绷紧了身子、以一种沧茫恐惧的神情眺望四周的,是众人到了现在都已绝不怀疑的、全呼荷世界负能源的结晶体,多少世代以来一直在传说中存在、却在众人绝未逆料到的情况之下终于成型的魔王。
可那是一个什么样的魔王呀若不是亲眼所见,无论呼荷世界的众多贤者、各色卫士如何想象,也绝讦想象不出:那魔王那魔王居然、居然是一个无论你左看右看、横看竖看,甚至是倒过来看,都不会超过八岁的、俊秀无伦的男孩子只有那一身黯蓝颜色的肌肤,以及碧绿得带了妖气的眼睛,清楚分明地宣示了:他是一个异质的存在。再衬上那一头灿若朝阳的金发,更显得诡谲绝伦。
派垂安张大了嘴,难以置信地叫了出来:“艾雷怎么”
那小男孩身子震动了一下,哇一声哭了出来,叫道:“爸爸,爸爸,我要爸爸”突然间踏着水波,往盘坐在湖面之上的艾诺维奔去,叫道:“你这个坏人,你为什么把他给杀了我不要,我不要把爸爸还给我”用力捶打着艾诺维的胸膛,尖声大哭。
只他这么几声尖锐的哭喊,已然平息了下去的大地便又开始动摇。艾诺维一手紧紧地按住了自己胸口,显然脏腑之间痛不可当,手上使劲,将那小男孩整个人摔了出去,咬牙说道:“住口你是哪里来的妖孽,胆敢占据我的心脏,冒用我孩童时的身体”那孩子在湖面上一个翻滚,野猫一样地蹲伏在水上,翠绿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艾诺维,满脸都是委屈至极的神气,说道:“我就是你啊。是艾雷啊,”艾诺维双眉一扬,一记闪电轰然直出,打在那男孩的身上。佛兰珂和费妮丝雅都是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明明知道这男孩便是传说中的魔王,但外貌如此幼小,只一想到要对他做些什么,都是万般的不能忍心。尤其是费妮丝雅,见这孩子眉目五官、根本就是艾诺维的缩影,更加的又爱又怜。只不过此情此景,势不可能阻止艾诺维,双手情不自禁地掩住了脸庞,简直不忍心多看一眼。
万想不到的是,面对着艾诺维绝不留情的出手,那孩子居然不闪不避,硬生生承受了这一记重击,只眉目间流露出了一股无比委屈、无比疼楚、却又无比倔强的神色来。反是艾诺维一击出手,脏腑间便又传来了一阵激烈的绞痛,痛到他整张脸都发白了
但艾诺维秉性本来刚强至极。虽然情知对方借用了自己的心脏作为凭依,对方遭受攻击的同时,自己的受创也绝不在小,但一个吸纳了全世界的负能源、势将为这世界带来重大伤损的魔王,居然以自己的形貌显现于人世,这叫一个“以保护这世界为己任”的英雄豪杰如何忍受顾不得脏腑之间的疼楚,又是一记雷霆打了出去
却是这一记雷霆出手,一股子比先前更为痛楚的绞裂之感,便又自胸腹之间撕扯开来,痛到他几乎不能呼吸。肉体上的痛苦他尽可眉头也不皱一下的忍了下来,但这种疼痛这种疼痛与其说是实质的,毋宁说是心灵的简直好像他每一出手,就尝到了最亲的人背叛自己、伤害自己的那种痛苦一般,痛到他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凝聚足够的气力来作第三次的攻击
也便是在这第三次出手之前的停顿里,大家伙儿清楚分明地看见了:那孩子在连挨了两记攻击之后,脸上神情既是伤痛,又是委屈,倔强的神色再也撑持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哭道:“你从来、从来不肯好好地看我,从来、从来不肯好好地听我这世界上我最讨厌你了你从来都不爱我,半些也不爱我,”越说越是激动,突然之间双手齐出,两道闪电直奔狄凡夏和塔莫伊:“通通死掉算了连他们都比我重要你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比我重要”连环不断、乱七八糟地发出攻击,这回打的是散居在月浴湖畔的神官。虽说神官们人人都是呼荷世界的绝顶高手,挡他几记闪电尚不为难,但这天变地动的乱局自子夜起始一直维续到现在,早已超过了一个时辰还多,撑持到了这个时候,人人都已经筋疲力竭、岌岌可危了;反倒是塔莫伊、狄凡夏二人,由于一起始便在索朗陀耶的保护范围里,一直履险如夷地渡了过来。只不过这大半天都挤得不敢稍动,那滋味可也不怎么好受。至于派垂安、费妮丝雅、索朗陀耶等人,则不知道为了什么,完全不在他的攻击之列。
艾诺维见这小子狂性大发,一方面虽然愤怒,另一方面却不知道为了什么,竟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心疼和伤痛自身体深处的不知道什么地方泛了开来,本来要想发出去的第三记攻击便就停了一拍,叫道:“快些住手否则我不客气了”艾雷冷笑道:“不客气又怎样有本事你打啊,你杀啊既然你从来也没听过我的,现在我又何必要听你的”攻势绵延不绝,越来越是凌厉。艾诺维见对方躁乱至此,要想和他沟通势所难能。有了方才的经验,他清楚知道无论是多么凌厉的外在攻击,对这个自称为艾雷的魔王都不能产生多大的作用;惟一的办法,显然只有釜底抽薪。当时再不打话,自怀中抽出了无量虚,疾声念道:“虚空之主赛凡沙顿第米垂斯,听从我的请求,将时空之轴转成缚咒;”毫不容情、一上来便使出了大回天道尘平波诀。
但他才刚刚取出了无量虚,艾雷似乎便已知觉到他的打算,厉声长号,整个人宛如闪电一般地撞了过来,劈手便夺。这小男生速度之快,只在艾诺维之上,不在艾诺维之下;虽然艾诺维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里也感应到了对方的想法,全速闪避,两个人以快打快,众人根本连他两人的形影都瞧不清楚。只知道形影风声无处不在,满湖飞舞,而艾雷的尖叫怒骂不住传来。显然是无量虚一时之间、尚无法夺到手中。但在这种情况底下,艾诺维再要想施展大回天诀,却也是势所难能。
然而艾诺维一时之间无法施展大回天诀,也还罢了;艾雷如此失声叫骂,大地便又开始动摇。虽然或者是由于莫里蒙加以护持的关系,于今的动摇已然显着地和缓了许多,但是远处雷呜隐隐,云层中开始窜出了偶发的闪电,显然整个的大地与天空,都无法自制地在回应他的愤怒。佛兰珂只听得他失声哭叫,说道:“你还好意思使用这个东西你还有脸留着这个东西就是这个混帐王人蛋害死了狄利昂,你别跟我说你居然忘记了大地变动的时候它跟着狄利昂沉进了地底,我其实好高兴的说可是你从来都不肯听我的连一次都不肯听为什么再一次见到这个害死人的法器的时候,不立刻又把它埋回地底下算了为什么现在你又要拿它来对付我好啊,用啊,用啊最好你也跟狄利昂一样耗尽了所有的气力,再也醒不过来”
佛兰珂听到这个地方,身子剧烈地震动了一下,一道清明的了悟与认知陡然间照亮了她的意识,使得她情不自禁地叫了出来:“艾诺维,快些住手那孩子那孩子真的是你啊他是是你刻意压抑的、遗忘的、深埋在意识底层的欲望和情感凝结而成的啊不是什么妖孽假冒了你的形体或占用了你的心脏,他就是原初的你,本能的你”
艾诺维本来满湖飞绕的身子陡然间凝定在当地,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虽然在方才的交接之中,他已隐隐觉出:这孩子与自己之间有着一种极其特异的感应存在不止是肉身上的相互因应,甚至还包括了“感觉”与“动向”的彼此预知;但事实的冲击着实太大,岂是佛兰珂几句话便能扭转当时重重地甩了甩头,喝道:“佛兰珂”
却是佛兰珂那几句话才一出口,艾雷的身子也立时停顿了下来;碧绿色的大眼睛转了两转,他陡然间掉转身子,朝着佛兰珂扑了过去。在众人都还未能会意过来之前,那瘦削而机伶的身体已经整个儿扑进了佛兰珂的怀里,死命将她抱了个结结实实,不由分说、便往她脸颊上一阵乱亲。佛兰珂初时吃了一惊,但旋即在嘴唇上尝到了艾雷脸颊上流下来的、微咸的泪水,蓦地里一阵心酸,一阵怜惜,反过手来将他牢牢地抱住了,低声说道:“可怜的孩子。你受了这许多的委屈”
要知道以她这些时日以来对艾诺维的观察,早已深知:他所承受的创伤悲苦,根本不是一般人所能想象,只是让他用强大的理智与意志给硬生生地束缚了起来而已。可这就像是光与影的依存一般:光源越强烈,光源底下的暗影就越深澹;“原我”所经历的一切,“内在”所发出的呼唤,都不是硬行压抑就能够消除的。而,在场诸人之中,惟有她一人曾经亲身经历过魔变的痛苦,也因此惟有她一人能够真真明白:这孩子的存在有多么真实。不,还不止是真实而已。他的出现根本是不得不尔,根本是无由阻止也因此她那发自真心的两句话才一出口,艾雷登时放声大哭。大地骚动,湖水激荡;天空里雷声隐隐,又开始有电光闪了下来。
艾雷的动作本来快极。索朗陀耶只觉得眼前一花,这个魔王已然扑进了佛兰珂的怀里,一时间大吃一惊,水湄之光立时出鞘。但见他依偎在佛兰珂怀中大哭,完全只是个受尽委屈的孩子,如何还能出得了手猛可里心念一动,想起了日封印开启之后、皇都在向天崖上和艾诺维说过的那一番话来:“牺牲和委曲固然是没有选择的,但事后的遗忘与压抑,却并不是你惟一的选择。事实上那可以说是最糟的选择。”心神震动,陡然之间,背心里冷冷地渗出了一层汗水;情不自禁地回过头去,瞧向了艾诺维。
何止是索朗陀耶而已。目前场子里十来对眼睛,有谁不是来来回回、盯着这二而一、一而二、简直难以再行界定的角色看个不休只见艾诺维神色茫然,显然让这事实一时间给撞击得失去了分寸;却是没过上多久,他脸上便渐渐地浮出了一丝自我解嘲的笑意。
自我解嘲么那当然。谁料得到费了这许多的气力,做出了种种万不得已的割舍,最终的最终,呼荷世界的最大危机,居然是由自己的身上所引发是修善不足以致于无法控制自己负面的情感么是智慧不足以致于无法防范于未然么自幼及长、只知道砥励着自己惩忿窒欲、往更高的精神层次前进的艾诺维,此时此刻,事实上是没有办法理解佛兰珂已然理解了的一切。惟一知道的只是:事情既然已经演变到了这种地步,他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必须先消灭掉这个危险至极的魔王。反省也好,自责也罢,都得留到负能源中和掉了再说。魔人本是极度情绪化的存在,只稍稍有不对,天知道这个小子能闹出多大的乱子他现在还只是在大哭而已,就已经又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