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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明教。”一声轻叹,虽然赵明教最终没让他失望,但如赵明教这等睿智的大将,一生私念,理智即去,他还是感到失望。
“跑了一天,饿了吧”张素元站起身来,把赵明教让入里间。
看着桌上尚未冷去的酒菜,一阵暖意涌上心头,赵明教知道张素元不是要笼络他,这么做只是出于关心他。
狼吞虎咽,一口气吃了八成饱后,赵明教方才抬起头来。看着张素元温暖的目光,心中不由得非常奇怪,心虚的时候,他怕得要命,可一旦心里没事的时候,又轻松的要命。
这一刻,赵明教下定了决心,今后终他一生,在张素元面前,他都要时时刻刻做到三老:说老实话,办老实事,做老实人。做到三老,除了大帅交待下的任务,他不必再为任何事烦心,即不必担心功高镇主,也不必担心遭人陷害。
“明教,如八旗铁骑一旦从西线突入,直捣京师城下,你认为会有什么可能的后果”见赵明教吃得差不离了,张素元问道。
“如果皇上始终信任大帅,即便我们一无所觉被八旗铁骑突破西线,直捣京师,那他们也必是有来无回,定会让大帅包了饺子。”
“如果不信任呢”
“如果皇上不信任大帅,离人劫掠一番后,必可安然顺原路返回。到时您若束手,必被皇上罢职,甚至可能除死;若不束手,就必然与朝廷兵戎相见。”
“为什么一定是必然”
“因为皇上恨您,必然千百倍于离人,所以末将以为不会有其他结果。”
“兵戎相见后,会有什么后果”张素元的声音渐趋凌厉。
到了这时,赵明教方才意识到,如果他的小聪明真的成为现实,那后果会有多么严重。到时,思宗最有可能的选择是联合离人,即便思宗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明目张胆地联合离人,双方也必定心照不宣,默契配合,共同对付他们。
没等赵明教回答,张素元继续问道:“如果思宗与皇天极联合对付我们,或者皇天极坐山观虎斗,那会有什么后果”
“大帅,明教鼠目寸光,实在有负大人厚爱”赵明教离席跪倒,满脸羞愧地说道。
搀起赵明教,张素元说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何谓当局,何谓旁观,唯在私与不私。你本是聪明绝顶之人,这点事原本该想到,但私心一起,就只见其利,而不见其祸。”
“大帅教诲,明教定铭记于心。”赵明教衷心谢道。
二人重新落座后,张素元郑重地说道:“明教,本帅到辽东后不久,就决心以万民为重,现在,与其将天下交给别人,倒不如由我执掌,所以今后这方面的事,你不必挂心。”
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高兴也一样,高兴也会令男儿落泪。
“大帅放心,明教定会竭尽全力。”赵明教激动得热泪盈眶。
见赵明教理解了他的意思,张素元心中轻轻叹息一声,他知道赵明教必定竭尽全力固守西线,但也必定挡不住离人西进的铁蹄,因为他虽是西线的最高统帅,但那只是名义上的,许多地方跟本轮不到他管,至于赵明教,权力自然更是有限。
赵明教尚只是看到了离人由西线突入的可能,但他知道,离人必定会由西线突入。在辽东,皇天极没有任何机会,不坐以待毙,就只能加速其灭亡。离间计,皇天极做了最正确的选择,当他看到纳吉方的时候,就知道皇天极终将行险一搏,搏思宗中计。
由西线突入,直捣京师城下,是皇天极唯一的机会而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毫无办法,只能略尽人事而已。如果思宗相信他,加强西线的防御,皇天极就没有任何机会,但以思宗的愚蠢和官员们的无知,加强西线防御只能是一句空话。
既然思宗不信他的话,他也就不能调动关内的军队重新布防,更不能将关外的军队大规模调入关内,何况关外也需要时时刻刻防备八旗铁骑,也没有多少军队可供调遣,所以一旦确知离人的动向,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赶在离人之前抵达京师。
想到任八旗数万铁骑突入关内,纵横驰骋,将对百姓造成多大的伤害,张素元心中不觉恻然,而更可堪虑的是,皇天极行险一搏极可能成功,到时形势必将变幻莫测,一个处理不好,局面就会失控,会发展到什么程度,没人可以逆料。
先关外,后关内,这是不能改变的最高战略原则,但能守得住吗张素元不知道,三方互动,变数太多,太复杂,其中任何一方对时机的选择和当下心情的变化都会对事态的发展产生极大的影响,一切计划都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又一声叹息,造化弄人,心中原本模糊的方向如今已成了必然的选择,皇天极的计划竟暗合他全盘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只是时机不对。
皇天极打乱了他的计划,一切又重归浑沌。
八十三章 放血
第二天黎明,赵明教虽奔波一天一夜未曾合眼,但精神依然抖擞,丝毫不见疲态,中午时分,他回到了山海关。
代张素元坐镇关内,赵明教的任务有二:一是负责西线防务,二是负责征收转运辽东前线所需的粮饷、器械、车杖、马匹等一切军需。对赵明教而言,处理这点事原本游刃有余,但因为关内错综复杂的职权、事权争端,他所面对的就是一团理不轻的乱麻。
七里坡、江城、三屯营、蓟镇、登州、莱州、遵化、天津为关内八个战略重地,势据要津,它们或是西线防御前沿,或是战略后方,统称关内八路。
关内八路是为了防御蒙人而建立起来的战略防线,高祖季方雷立国伊始就已开始。季方雷雄才大略,帝国军力鼎盛,虽所向披靡,将蒙人打得望风而逃,但长城外的广袤土地却并不适于唐人居住,是取之不能养天朝的无用之地,因之每次大胜之后都得退回长城,而蒙人自回到草原后,也逐渐恢复昔日能征惯战,吃苦耐劳的剽悍民风。
蒙厥,是自离人崛起之前帝国的主要边患。如今蒙厥式微,离人暴起,于是关内八路遂成辽东的战略后方。
形势使然,关内八路向来是一个整体,是一个独立的军区,于是朝廷自然不会放心,为了防止出现封疆大吏大权独揽,割据一方的局面出现,朝廷采取了多种措施,未雨绸缪。如今,关内八路既是顺天巡抚赵海清的行政区,而八路总兵却又是蓟辽总督彭万年的部属,军政关系错综复杂,即互相依赖又彼此牵制,现在张素元又插了进来,自然乱上加乱。
赵明教本来只是山海关的总兵,现在挂了平辽将军印,代表张素元兼督关内八路总兵,一跃成为总兵的总兵。作为总总兵,关内八路总兵名义上都归他辖制,但实际上,他的事权和职权都极其有限,具体事务跟本轮不到他来管,自然就更别提人事上的权力。
要想办点事,拿总总兵的大屁股压人没一点用,他的权限不是命令,而是协调,不仅要和八路总兵协调,还得和八路总兵的上司巡抚、总督周旋,事情难不难办也就可想而知。
事情虽然难办,但和祖云寿一样,这都是喜悦中的烦恼,赵大将军没一点畏难情绪。虽没有畏难情绪,但事情毕竟难办,以他的狡猾多智,也是在将军府闷了三天后,方才得以舒展一直紧锁的眉头。
一方面,赵明教派人持手书去宁远,面见大帅;一方面,下请柬,请八路总兵和巡抚赵海清、总督彭万年赴山海关议事。
八路总兵和巡抚赵海清、总督彭万年接到请柬,不敢怠慢,日夜兼程赶往山海关,他们都知道这个“请”字就是圣命。张素元奉旨督边,而赵明教代表张素元“兼督”他们,逆了这个请字,实际上就等于逆旨。圣旨当然不能逆,至于赵明教这个总总兵到时说什么,理不理会就得看他们各自的心情如何。
赵明教在将军府接待各位文武官员,他把总督彭万年、巡抚赵海清推向上座,自己和八路总兵分列左右陪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