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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推举与辞受(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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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等谨遵大贝勒与诸位贝勒公议!”

大殿内,其他贝勒、固山额真、大臣们如同被风吹倒的麦浪,纷纷起身,争先恐后地表达拥戴。声音嘈杂而热烈,仿佛刚才那漫长的沉默和瞬间的惊愕从未存在过。

在这片沸腾的拥戴声中,后排的阿济格三兄弟,如同被遗忘在怒海波涛中的三块礁石。

阿济格的脸由铁青转为惨白,又由惨白涨成血红。他另一只自由的手紧紧握拳,指甲深陷肉中,身体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战栗。多尔衮的手依旧像铁钳一样攥着他的手腕,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多尔衮的头垂得更低,散落的长发几乎完全遮住了他的脸,只有那绷紧的下颌线,显露出内心正经历着怎样的惊涛骇浪。多铎的眼泪无声地流了满脸,他不再去擦,只是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

最终,在周围人或明或暗的注视下,在如山如海般的拥戴声浪中,他们三人被这股大势彻底裹挟,极其僵硬、极其缓慢地,随着众人一起,弯下了腰。那弯腰的姿态,充满了不甘与屈辱。

所有人的目光,此刻终于完全、毫无保留地,汇聚到了那个始终坐在原地,此刻脸上写满“震惊”与“惶恐”的男人身上。

只见洪台吉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急,甚至带倒了身后坐垫。他连连摆手,脸上是一种混合了惊骇、不安与诚挚的复杂表情,声音急切,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不可!万万不可!诸位……此议……此议万万不可啊!”

他转向代善,深深一揖,几乎及地:“大哥!您是长子,德高望重,宽厚仁爱,八旗军民无不钦服!理应由您继位,统领全局!洪台吉不过区区末弟,何德何能,敢僭越于兄长之前?此议不妥,大大的不妥!还请大哥收回成命,另做他议!”

他言辞恳切,目光灼灼地望着代善,那份“真诚”的推让,几乎让人动容。

代善被迫抬起眼,迎上洪台吉的目光。他嘴角抽动了一下,喉头滚动,用略显干涩的声音道:“四弟莫要过谦。你之才德,众所共见。为兄……为兄实不及也。此乃公议,非一人之私意。”

洪台吉却似并未被说服,他又转向众人,环视一圈,脸上忧色更重:“诸位兄弟!先汗生前,并未明定储位。洪台吉才疏德浅,上有诸位兄长才德胜我百倍,下有诸侄英杰辈出,锋芒毕露。这千斤重担,岂是我这庸碌之辈所能承担?此非推诿,实是心中有愧,恐负先汗在天之灵,恐负诸位兄弟殷切之望啊!”

他再次长揖,姿态放得极低。

这时,岳讬再次朗声开口,语气充满敬仰与坚定:“四叔过谦了!正因先汗未定储位,才需我等共议推举贤能。四叔之才德,早已折服众人,此乃天意人心所向!侄儿等坚信,唯有四叔,方能担此重任!”

萨哈廉亦道:“如今国家新遭大丧,又逢宁远新败,内外交困,正是危急存亡之秋。此等关头,更需英主挺身而出,力挽狂澜!四叔,您若再行推辞,岂非置国家安危于不顾?岂非寒了八旗将士期盼之心?”

洪台吉面露痛苦挣扎之色,他仰起头,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蒙上一层深沉的忧虑,声音也变得沉重无比:“萨哈廉侄儿所言,正是洪台吉心中所惧啊!国家多难,百废待兴,内外敌寇环伺……洪台吉年轻识浅,恐才力不逮,若举措失当,非但不能光大先汗基业,反而可能……可能误国误民,酿成大祸!每每思及此处,便觉惶恐无地,汗出如浆!还请诸位……另选贤能,洪台吉愿竭尽驽钝,尽心辅佐,绝无怨言!”

这第三次辞让,将个人能力的谦逊与对国家前途的深切忧虑紧密结合,将一个“为国担忧、畏难不敢受”的形象塑造得淋漓尽致。

“四贝勒!”

“洪台吉贝勒!”

这一次,不再需要岳讬兄弟带头。代善率先离座,向着洪台吉躬身,声音带着疲惫却坚决:“四弟,众意如此,天命所归。你若再辞,非但辜负众望,更恐延误国事,动摇国本!请以大局为重!”

“请四贝勒以国事为重!”岳讬单膝点地,抱拳请命。

“请四叔继位!”萨哈廉也随之跪下。

仿佛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殿内众人,从阿敏、莽古尔泰,到其他所有贝勒、大臣,如同潮水般,纷纷离座,面向洪台吉,或躬身,或跪拜,恳请之声此起彼伏:

“请四贝勒继位!”

“天意人心,皆归四贝勒!”

“国不可一日无君,请四贝勒莫再推辞!”

声浪汇聚,目光灼灼,形成一股无形却磅礴的巨大压力,笼罩着站在众人之前的洪台吉。

洪台吉站在那里,身体似乎微微颤抖。他看着眼前跪倒一片的众人,目光从代善低垂的头顶,扫过岳讬兄弟坚定的面庞,掠过阿敏漠然的脸,莽古尔泰茫然的眼神,以及更远处那些或真诚或谄媚或复杂的脸庞。最终,他的目光似乎越过大殿,投向了虚无。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眼眶微微泛红,眼底似有湿润的水光闪动。他仰起头,对着殿顶粗大的梁木,长长地、深深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般,叹息了一声。

那叹息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感动”、“为难”与“不得不为”的沉重。

然后,他低下头,用一种混合了决绝与疲惫,却又异常清晰的嗓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既然众兄弟如此不弃,将家国重担托付于洪台吉……”

他顿了顿,仿佛每个字都重若千钧。

“为国家计,为八旗计,为不辜负先汗开创之基业,不辜负诸位兄弟之厚望……”

他再次停顿,深深吸了一口气。

“洪台吉……愧受了!”

“拜见大汗!”

不知是谁,在洪台吉话音落下的瞬间,激动地高喊出声。

“拜见大汗!”

“恭贺大汗!”

呼喊声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大殿。所有人,包括代善、阿敏、莽古尔泰,都再次向着洪台吉,深深躬身行礼。这一次,不再是请求,而是正式的参拜。

阿济格、多尔衮、多铎,如同提线木偶般,被身旁的人半拉半拽着,再次弯下了僵硬的腰。

洪台吉站在原地,坦然接受了众人的朝拜。他没有立刻说话,也没有做出搀扶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平静如水,缓缓扫过下方每一张面孔,将那些狂热的拥戴、复杂的妥协、冰冷的算计、压抑的愤恨、茫然的顺从……悉数纳入眼底,深深印入心中。

片刻之后,他才上前两步,亲手扶起了代善,又示意众人起身。他的声音恢复了平和,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诸位兄弟请起。洪台吉既受此位,心中惶恐,更感责任重大。日后国家大政,必谨遵父汗所定‘共议’之祖制,凡事与代善、阿敏、莽古尔泰三位兄长,及岳讬、萨哈廉等诸位议政贝勒,共同商议,集思广益,断不敢独断专行。望诸位兄弟,日后能如以往般,直言不讳,同心协力,共保我大金江山永固!”

这番话,既是对拥戴者的安抚,也是对所有人的公开承诺,更是对“共治”原则的再次确认。殿内众人,不管心思如何,此刻皆齐声应和:“谨遵汗命!”

新一代奴酋,就此产生。对于山海关内的汉家人来说,一个更残酷的时代正在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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