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指尖的温度(1/2)
天光,终于艰难地挣脱了最后一丝黑暗的纠缠,以一种近乎惨淡的灰白色,涂抹在绝情殿主殿的飞檐与窗棂上。殿内那层固若金汤的淡金色“太乙乾坤御天阵”光膜,在晨光的映衬下,流转的符文显得柔和了几分,但那份隔绝内外的绝对威严,并未有丝毫减弱。
静室内,浓郁的药香经久不散,混合着暖玉榻散发出的、温润平和的灵气,将这片小小的空间,营造得与外界的清冷肃杀截然不同。
芷荷依旧沉睡,呼吸平稳悠长,脸上也恢复了些许血色。苏长老早已在外间临时搭起的软榻上小憩,随时留意着内里的动静。一切,似乎都进入了某种平稳的、等待康复的轨道。
唯有右侧那张玉榻上,骨头的状况,并未如表面看起来那般安稳。
她不再有剧烈的、痛苦的呢喃,也不再无意识地蹙紧眉头。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呼吸微弱,仿佛一尊了无生气的玉雕。可若仔细感知,便能察觉到,那平静表象下,正悄然酝酿着一场无声的、却更加棘手的变化。
一直静坐榻边,如亘古磐石般未曾移动分毫的白子画,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并未真的入定调息,只是将神识收敛到极致,如同最精密的探测法阵,时刻监控着榻上之人内外最细微的波动。此刻,他清晰地感知到,骨头右肩后方,那被层层纱布与药膏覆盖的伤口深处,正发生着某种不祥的异动。
笙箫默的诊断分毫不差。那诡异的、蕴含着阴毒死气与诅咒本源的丧魂钉,虽然被他的力量强行“湮灭”,但其最后爆发时,那股力量与白子画的冰寒之力激烈对撞,在微观层面留下的“规则伤痕”,此刻正成为一个不断散发“污染”的源头。
这污染并非有形的毒素,更像是一种持续侵蚀生机、扭曲灵力的、阴冷的“法则残响”。原本,这股残响被他留在伤口附近、用以暂时“凝固”伤势的冰寒仙力勉强压制、隔离着。然而,随着骨头自身灵力的本能恢复性流转,以及她昏迷中,体内“种子”那微弱却持续存在的、对一切外来力量的排斥性波动,这种压制,正在被一点点、极其缓慢地……削弱。
更重要的是,那“规则伤痕”本身,似乎对骨头自身的血气与灵力,有着某种诡异的、近乎“吸附”与“转化”的作用。它正在悄无声息地,从她虚弱的身体里,汲取着本就不多的生机与灵力,并将之转化为一丝丝极其微弱的、却更加精纯阴寒的、带着浓烈诅咒与死亡气息的——
诡异阴毒灵力。
这新生的、源自她自身却又被彻底扭曲污染的力量,如同最顽固的跗骨之蛆,正沿着“规则伤痕”的边缘,丝丝缕缕地,向周围相对完好的血肉、经脉深处渗透、侵蚀。所过之处,血肉活性被冻结、生机被抽离、灵力流转被染上晦涩的灰黑色,变得滞涩、混乱。
若不及时清除,任其蔓延,不仅会严重阻碍外伤的愈合,更会顺着经脉,一路侵蚀到她的脏腑乃至丹田,与她体内那个本就极不稳定的“种子”产生难以预料的交互,甚至可能成为引爆“种子”的又一道催化剂!
笙箫默的丹药和常规的净化法术,对这种与伤口“规则”本身紧密结合、且不断新生的诡异阴毒灵力,效果微乎其微。强行拔除,又极易牵动那脆弱的“规则伤痕”,引发二次崩溃。
唯有以更高层次、更精纯、且能与这阴毒灵力在微观层面“接触”、“解析”、“剥离”乃至“净化”的力量,以绝对的掌控力,深入伤口最核心处,进行最精细的、点对点的清除。
而放眼六界,此刻在这绝情殿内,能拥有这等力量、这等掌控力,并且对骨头体内情况、对那“规则伤痕”特性最为熟悉的——
只有他。
白子画。
他缓缓起身,走到玉榻边。晨光透过窗棂,落在他月白色的衣袍上,勾勒出清冷而挺拔的轮廓。他脸上的神情依旧平静,唯有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此刻幽深得不见底,仿佛蕴藏着某种沉甸甸的决心。
他伸出手,指尖灵光微闪,覆盖在骨头肩头伤口处的、那些浸透了药膏的洁净纱布,便如同被无形的手轻柔解开,一层层,无声地脱落,露出了下方真实的创面。
没有了纱布的遮挡,那伤口的狰狞与诡异,才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那不是一个规则的、被利器刺穿的洞。而是一片大约孩童巴掌大小、边缘极不规则的、颜色呈现一种死寂灰黑色的凹陷区域。凹陷的中心,皮肉消失,能隐约看到下方呈现出一种怪异扭曲纹理的、颜色暗淡的骨骼。而凹陷的边缘,与相对完好的、苍白皮肤的交接处,并非平滑过渡,而是呈现出一种类似烧灼后又冰封的、脆硬而模糊的边界,皮肉与皮肤仿佛被强行“焊接”在一起,颜色晦暗,了无生机。
最触目惊心的是,在这片灰黑色的凹陷区域内,以及其边缘向外蔓延约一指宽的范围内,皮肉的表面,正缓慢地、如同活物般,沁出一丝丝极其细微的、粘稠的、颜色介于暗红与漆黑之间的诡异液体。这液体并非鲜血,没有血腥味,反而散发出一股混合了腐烂、阴冷、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诅咒恶臭。液体渗出后,并未流淌,而是如同有生命般,在皮肤表面凝结、纠缠,形成一层薄薄的、油亮而恶心的暗色膜状物。
而在那灰黑色凹陷的最深处,骨骼扭曲纹理的缝隙间,一丝丝比发丝还要纤细、颜色更加深沉、几乎纯黑的阴毒灵力,正如同最邪恶的藤蔓根须,顽固地盘踞、蠕动,并尝试着向更深处、向周围的血肉中,扎下新的、汲取生机的“触须”。
整个伤口区域,都散发着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冰冷、死寂、污秽的气息。与周围骨头苍白但依旧保有生命力的皮肤,形成了无比鲜明而残酷的对比。
白子画的目光,沉沉地落在这片伤口上。他看得极其仔细,仿佛要将每一丝纹理、每一缕黑气的走向、每一分生机的流逝,都清晰地刻入脑海。然后,他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五指修长,骨节分明,皮肤是常年不见日光的、近乎冷玉般的莹白。此刻,他并拢食指与中指,指尖,开始有光芒凝聚。
那并非昨日抹杀影傀、冰封百丈时的、毁灭性的纯白寒光,也非寻常修士疗伤时温和的灵力光芒。
而是一种极其内敛、近乎透明、却仿佛蕴含着天地间最纯净本源之力的、剔透如水晶般的微光。光芒在他指尖吞吐不定,凝而不散,散发出一种至高无上、却又带着悲悯净化意味的凛然气息——这是他修炼至大成的、最为精纯的仙元本源之力,蕴含着他对“净化”、“秩序”、“生命”法则的至高理解与掌控。平时极少动用,因其消耗巨大,且对施术者的心神与掌控力要求达到极致。
此刻,他却毫不犹豫地将这最精纯的仙元,凝聚于指尖。
他需要以这至精至纯、至高无上的力量,去“触摸”那至阴至秽、纠缠于“规则伤痕”中的诡异存在,去解析其构成,剥离其与骨头自身生机的联系,并最终,将其彻底净化、抹除。
这个过程,容不得半分差错。力量稍强,可能破坏本就脆弱的“规则伤痕”,甚至波及周围完好的经脉血肉;力量稍弱,或掌控稍有不稳,则无法根除那顽固的阴毒灵力,反而可能打草惊蛇,使其更加深入地隐藏、或引发反噬。
他必须,亲手去做。
白子画的眼神,沉静如水,所有外露的情绪都已收敛,只剩下绝对的专注与冷静。他缓缓俯身,将凝聚着剔透仙元的指尖,悬停在伤口上方,约莫一寸之处。
指尖尚未触及,那伤口处盘踞的、粘稠的暗色液体和丝丝黑气,仿佛感应到了天敌的靠近,骤然变得“活跃”起来!暗色液体剧烈翻涌,发出轻微的、如同无数细小虫豸啃噬的“嗤嗤”声;黑色的阴毒灵力更是如同受惊的毒蛇,猛地向内收缩、盘绕,散发出更加浓郁的不祥与抗拒气息。
白子画不为所动。他的指尖,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带着那股剔透的仙元微光,缓缓地、坚定不移地,向下——
触及。
首先碰到的,是伤口边缘那层油亮恶心的暗色膜状物。
“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如同烧红烙铁浸入冰水的声音响起。
那暗色膜状物在与仙元指尖接触的刹那,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冒出淡淡的、带着恶臭的黑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褪色、化作一点点灰白色的、毫无生机的粉末,簌簌落下。
白子画的指尖,没有丝毫停留,继续向下,轻轻点在了那灰黑色、死寂凹陷区域边缘的、皮肉之上。
触感传来。
冰冷。
僵硬。
毫无弹性。
仿佛触碰的不是活人的血肉,而是一块在阴秽之地浸泡了千年的、朽坏的皮革。
但在这冰冷僵硬的最表层之下,白子画那敏锐到极致的仙元感知,却清晰地“触摸”到了更加复杂的、纠缠在一起的东西:
被冻结、扭曲的、细微的血管与神经末梢;
丧失了活性、如同干涸河床般的肌肉纤维;
以及,那丝丝缕缕、如同跗骨之蛆般盘踞其中、正不断散发着阴寒死气、试图向更深更远处侵蚀的——
诡异阴毒灵力。
他的仙元,如同最灵巧的探针,又像最精密的手术刀,在触及的瞬间,便分化出无数比发丝还要纤细千倍、万倍的、无形无质的“感知触须”与“净化丝线”,悄无声息地渗透进这冰冷僵硬的血肉微观结构之中。
“触须”负责感知、锁定每一丝阴毒灵力的精确位置、走向、以及与周围健康组织的纠缠程度;“净化丝线”则紧随其后,以最温和却最坚定的方式,缠绕上去,如同阳光融化冰雪,又如清水洗涤污垢,开始一点点地,将那阴毒的、污秽的、扭曲的力量,从血肉的“缝隙”与“节点”中,剥离、分解、净化。
这个过程,精细到了细胞层面,缓慢到了极致。
白子画的额角,很快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这不是力量的消耗,而是心神与掌控力运用到极致的表现。他必须全神贯注,确保仙元的每一分力量都用在刀刃上,确保净化的过程不伤及骨头自身本就脆弱不堪的生机,确保不触动那作为“温床”的、脆弱的“规则伤痕”。
他的指尖,稳稳地停留在那里,仿佛与那狰狞的伤口融为一体。剔透的仙元微光,以他的指尖为中心,如同水波般,极其缓慢、极其柔和地向周围晕染开一小圈淡淡的光晕,笼罩着伤口边缘。
光晕所及之处,那灰黑色的、死寂的皮肉,颜色似乎稍微“鲜活”了那么一丝丝,虽然依旧暗淡,但那种纯粹的、令人绝望的“死气”在消退。一丝丝极其微弱的、灰黑色的、带着恶臭的“杂质”,被从皮肉的毛孔、细微的创口中,缓缓“逼”出,化作更淡的黑烟消散。
然而,这仅仅是边缘。
随着净化的深入,白子画的指尖,开始更加稳定地,向着伤口凹陷的中心区域,缓缓探入。
那里的情况,更加复杂,也更加……凶险。
当他的指尖,轻轻触及到那凹陷中心、颜色暗淡、纹理扭曲的骨骼表面时——
嗡!
一直昏迷的、仿佛毫无知觉的骨头,整个身体,猛地剧烈震颤了一下!
那不是主动的、有意识的动作,而是身体在遭受某种触及灵魂深处的、极致的痛苦与刺激时,产生的、最本能的、无法抑制的痉挛!
她苍白如纸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一抹不正常的、痛苦到极致的潮红!原本微弱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而混乱,干裂的嘴唇无意识地张开,似乎想嘶喊,却只发出一声破碎的、气若游丝的抽气声!长长的睫毛疯狂颤抖,紧闭的眼睑下,眼球在剧烈地转动!
而与此同时,白子画那稳如磐石、凝聚着剔透仙元的指尖,在触及那冰冷诡异骨骼的刹那,也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
不是因为骨头身体的震颤。
而是因为,在那一刻,通过仙元与那骨骼、与骨骼缝隙间盘踞的最核心、最精纯的阴毒灵力的直接接触,他清晰地“感知”到了——
不仅仅是那阴毒灵力本身的污秽与顽固。
更有一股……强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的、充满了无尽怨毒、诅咒、疯狂、以及对生命本身最深沉恶意的——
精神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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