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绝情殿的不眠夜(2/2)
“……甚至对她,都了解得太过深入。布局之精妙,算计之狠毒,一环扣一环,分明是要将你们,尤其是她,置于死地!而且,最后那个陷阱,明显是针对‘血咒载体’和‘特殊力量源头’的……他们知道她的存在,知道她体内的‘东西’,甚至可能在利用那‘东西’做文章!”
白子画依旧沉默。
他的目光,越过窗棂,投向殿外那层淡金色的、缓缓流转的“太乙乾坤御天阵”光膜,仿佛要穿透这最强的防御,看到隐藏在无尽黑暗深处的敌人。
“蛮荒。”许久,他吐出两个字,声音冰冷如铁。
笙箫默瞳孔微微一缩:“你确定?封印虽有松动迹象,但并未崩溃,什么存在能隔着封印,如此精准地算计布局?”
“未必隔着封印。”白子画转过身,月光在他身后拖出长长的、孤寂的影子,“也许,封印之内,早已有了‘眼睛’和‘手’。也许,有些东西,从未被真正封印。又或者……当年封印之时,便有‘种子’,早已悄然种下。”
他的话语意有所指,目光再次掠过骨头。
笙箫默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这次袭击,和当年洪荒之力出世,乃至……和她有关?”
“只是猜测。”白子画的声音听不出起伏,“但血咒之力,与蛮荒深处某些古老存在的本源气息,确有相似之处。影傀的炼制手法,也带着上古巫蛊的痕迹。而丧魂钉……炼制之法早已失传,所需材料,多产于至阴至秽之地,蛮荒,恰是其中之一。”
“还有,”他补充道,语气更冷,“芷荷与林旭身上的血咒,触发机制与‘信标’的感应机制,皆与我有关。对方对我的力量属性、行事方式,甚至可能对我与……她的关系,都有相当的了解。若非长留核心之人,便是曾与我有过深入接触、或曾近距离观察过我出手的存在。”
“内奸?”笙箫默脸色沉了下去。
“未必是人。”白子画道,“或许是某种我们未曾察觉的监控手段,或许是早已埋下的、直到此刻才被触发的暗桩。长留,该彻底清查了。”
“此事我来安排。”笙箫默立刻道,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绝情殿外松内紧,大阵全开,我会亲自筛选可靠人手,暗中排查。那几名随行弟子,包括昏迷的芷荷和林旭,都需要隔离、询问、仔细检查。今日参与夜巡调度的所有人员,接触过相关区域的所有弟子长老,一个都不能放过。”
“至于她……”笙箫默看向骨头,犹豫了一下,“绝情殿现在是最安全的地方。有‘太乙乾坤御天阵’在,除非对方能集结数倍于你的力量强攻,否则绝难侵入。只是,她的伤势需要静养,尤其是神魂方面……最好能有绝对信任之人,亲自看护。她体内那‘东西’,也只有你能暂时压制。”
白子画没有立刻回答。
他走到骨头的玉榻边,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苍白的脸,看着她微蹙的眉头,看着她即使在昏迷中,也仿佛在抵御着某种痛苦的、紧抿的唇。
然后,他缓缓伸出手。
不是探脉,也不是输入灵力。
只是用指尖,极其轻柔地,拂开了她额前再次被冷汗濡湿的、粘在皮肤上的几缕碎发。
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与他周身散发的那股冰冷的、沉重的、仿佛压抑着毁灭风暴的气息,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指尖触及的皮肤,冰凉,带着虚弱的细汗。
他的指尖,微微一顿。
然后,缓缓收回。
“我亲自守着她。”他开口道,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直到她醒来,伤势稳定。”
笙箫默看着这一幕,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忧虑,有叹息,也有某种了然。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点了点头。
“也好。有你在,至少那‘种子’暂时翻不起浪。我会让人将所需的丹药、‘九天暖玉髓’和‘星辰砂’尽快送来。外间的排查和防御,你无需操心。”
他又看了一眼另一张玉榻上,治疗已接近尾声的芷荷,对那位女长老点了点头:“有劳苏长老,芷荷就拜托你了。她醒来后,第一时间通知我,有些事需要问她。”
姓苏的女长老连忙起身,恭敬应道:“是,儒尊放心。”
笙箫默不再多言,转身,悄无声息地退出了静室,并轻轻带上了房门。
室内,只剩下昏迷的骨头和芷荷,忙碌收尾的苏长老,以及——
静立玉榻边,如同一尊守护神只,又像一座沉默冰山般的——
白子画。
月光透过窗棂,将他挺直的背影,一半照亮,一半沉入更深的阴影。
他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骨头脸上。
窗外,夜色正浓。
绝情殿如同漂浮在黑暗海洋中的孤岛,被淡金色的光芒严密守护。
而殿内,这一夜,注定无人入眠。
苏长老终于完成了对芷荷的最后一次行针,仔细地为她盖好锦被,又检查了药炉的火候,添了水,放入新的药材。做完这一切,她恭敬地对白子画行了一礼,也悄声退了出去,守在外间,随时听候吩咐。
静室内,彻底安静下来。
只有骨头微弱却平稳的呼吸声,芷荷悠长的呼吸声,以及药炉底部炭火偶尔发出的、细微的噼啪声。
白子画缓缓在骨头榻边的紫檀木椅上坐下。
他没有闭目调息,也没有处理任何事务。
只是那样静静地坐着,目光沉静地,看着玉榻上昏迷的人。
时间,在无声中缓缓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天色,隐隐透出了一丝极淡的、近乎于无的灰白。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就在这万籁俱寂之时——
玉榻上,一直昏迷的骨头,眉头忽然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
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开始颤抖。
然后,她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
一声极低、极轻、带着无尽痛苦与迷茫的呓语,如同游丝般,从她唇间逸出,飘散在弥漫着药香的、冰冷的空气里——
“师父……”
“疼……”
“好冷……”
声音微弱,几不可闻。
却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穿了这满室的寂静,也狠狠扎入了静坐守护之人的——
心脏最深处。
白子画一直平稳如冰雕般的身形,几不可察地,震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