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钢铁墓园(1/2)
乌尼莫克像一头幽灵,在荒芜的波兰东部平原上悄无声息地潜行。履带式装甲车留下的车辙早已被风雨抹平,只剩下这条被遗忘的乡间土路,蜿蜒在枯黄的野草与零星倾倒的农舍之间。马库斯紧握方向盘,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前方每一个起伏、每一片树林的阴影。车内气氛凝重,除了引擎低沉的呼吸,只有李建国偶尔翻阅旧图纸的沙沙声,以及小陈调试设备时细微的电子音。
“还有五公里。”卡齐米日,那位沉默的波兰狙击手,从地图上抬起头,声音干涩。他脸上的伤疤在仪表盘微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狰狞。
越是靠近目标,空气中的异味愈发浓烈——不仅仅是腐烂的有机物气味,更夹杂着一股浓重的铁锈味、若有若无的化学品挥发后的刺鼻感,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大量生物聚集后形成的巢穴特有的腥臊。仿佛前方不是一个火车站,而是一个正在缓慢腐烂的巨兽内脏。
黄昏时分,他们抵达了预定的侦察点——一座距离布列斯特主要站场直线距离约三公里的小山丘。山丘顶部,一座废弃的边防观测站只剩下几堵断壁残垣,如同死去的巨人留下的骸骨。但这已是周边数十公里内唯一的制高点。
“停车,隐蔽。”马库斯的声音压得极低。乌尼莫克缓缓滑入一片茂密的、带着枯萎藤蔓的灌木丛中,迷彩车衣迅速覆盖,使其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五人小队如同精密的仪器开始运转。卡齐米日像融入岩石的影子,携带着他那支保养得锃亮的精确步枪,匍匐到基座边缘,用高倍率望远镜和远程热成像仪开始建立对站场的初步观测。扬,那位擅长爆破与陷阱的矮壮老兵,则像幽灵般在外围游走,熟练地在几个关键方位布下震动传感器和红外警报器,构筑了一道简易却有效的预警圈。
小陈和李建国在车辆旁迅速架设起移动指挥点。大功率无人机被小心地组装起来,旋翼上包裹了消音材料。长焦摄像机、高灵敏度麦克风阵列和广谱热成像仪逐一调试完毕。所有人的动作都轻缓、准确,最大限度地减少任何可能的声音和光线泄露。
当小陈操控的第一架侦察无人机悄无声息地升空,向着远方那片在暮色中呈现出巨大、狰狞轮廓的钢铁建筑群飞去时,连呼吸都仿佛停滞了。控制平板的屏幕亮起,实时传回的高清画面,让即使是最坚毅的马库斯,瞳孔也不由得骤然收缩。
映入他们眼帘的,并非一个单纯的废弃车站,而是一座庞大、混乱、充满了死亡与疯狂气息的钢铁墓园,一个属于感染者的巨型巢穴。
曾经象征着人类工业文明骄傲的布列斯特编组站,如今已是一片废墟的汪洋。无数的货运车厢——油罐车、棚车、平板车——和少量客运车厢,像被巨神肆意丢弃的玩具,以各种匪夷所思的姿态倾覆、堆积、相互嵌入。它们形成了一座座高达十余米的、锈迹斑斑的钢铁山峦,扭曲的金属棱角在夕阳余晖下反射着冰冷的光。许多车厢被烈火烧灼过,只剩下焦黑的骨架,裸露的钢筋如同垂死挣扎伸向天空的指爪。铁轨早已失去了原本的秩序,被掀翻、扭结成麻花状,或被坍塌的月台水泥块、撕裂的篷布和不知名的杂物深深掩埋。
“上帝啊……”李建国喃喃自语,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努力在记忆中标示的方位寻找着换轮库。终于,在站场相对靠后的东北角,他辨认出了那片巨大的、带有标志性拱形屋顶的建筑群。然而,希望瞬间被眼前的景象击碎。换轮库那曾经宏伟的拱形屋顶出现了大面积的、如同被巨锤砸开般的坍塌,巨大的钢筋混凝土预制板相互叠压,锈蚀的钢梁狰狞地刺出,如同巨兽被撕裂的肋骨。 无人机小心翼翼地降低高度,从巨大的破洞钻入库房内部。昏暗的光线下,可以看到内部堆积着厚厚的瓦砾、破碎的玻璃、腐烂的木质托盘和不明身份的废弃物,几乎淹没了地面。
“拉近!对准那些设备!”李建国声音急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小陈屏住呼吸,操控无人机悬停在库房内部上空。镜头聚焦在那台庞大的、如同卧榻巨兽般的转向架更换台上。它的基座明显歪斜,巨大的、需要数人合抱的举升液压缸表面布满了深褐色的锈迹,靠近底部的位置甚至能看到几道令人心惊的纵向裂纹,仿佛随时会彻底崩开。关键的传动齿轮组区域,被一块从屋顶掉落的、数吨重的混凝土块结结实实地砸中,巨大的齿轮扭曲、断裂,齿牙崩落,润滑油(如果还有的话)泄漏的污渍早已干涸发黑。 纵横交错的动力管线和控制线缆如同被扯断的肠子,杂乱地垂落、断裂,裸露的铜芯上也覆盖着厚厚的氧化层。
“看主控制台那边……”李建国指向库房一侧。那里曾经是设备的大脑,如今只剩下一片被高温烈焰熏得漆黑、彻底熔毁的区域。融化扭曲的塑料外壳粘连在一起,暴露的电路板焦糊碳化,上面的芯片和元件大多爆裂或脱落。“全完了……电子控制系统彻底报废。没有它,就算机械部分还能勉强动弹,我们也无法精确控制举升、平移和锁定……强行操作,结果只能是车毁人亡。”
与此同时,另一台搭载着广角热成像仪的无人机在站场上空进行着拍摄。传回的画面让所有人的血液几乎冻结。整个布列斯特站场,尤其是由废弃车厢构成的“钢铁山脉”内部、残破的站房阴影下、以及每一个可以容身的缝隙里,都充斥着密密麻麻、如同沸腾岩浆般的腐败的感染者。 它们的数量之多,分布之广,远超之前在克拉科夫遭遇的规模,甚至比铁河城保卫战面对的尸潮密度还要高出数倍。这些感染者缓慢地蠕动、推挤,偶尔因为不明的刺激而短暂地躁动。
其中,一些画面的黑影速度更快、热信号轮廓更清晰、呈现出独特运动模式的个体——爬行者——不时出现在镜头中。它们利用车厢顶部、倾斜的钢架和管道作为高速通道,动作迅捷而诡诈,如同在自家领地巡逻的猎犬。
“数量……初步估算,仅热成像可视范围内,活跃个体超过八千……可能逼近一万。”小陈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这还不包括那些可能处于休眠状态、或者隐藏在建筑物深处热信号微弱的。密度太高了,几乎覆盖了所有通往换轮库和主干线的潜在路径,找不到足够大队人马通行的安全走廊。”他放大了几个区域,可以看到感染者们几乎摩肩接踵,在一些车厢形成的狭窄通道里,它们需要侧身才能挤过。
卡齐米日通过望远镜的观察印证了无人机的发现:“目视确认海量普通感染者,活动看似缺乏统一指挥,但它们的分布……形成了一种天然的、层层叠叠的屏障。没有观察到明显的、类似克拉科夫那种智慧型变异体发出的协调性指令迹象,但……这种数量本身,就是最致命的武器。”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而持续的、仿佛由成千上万个痛苦喉咙共同发出的呻吟声浪,随着晚风隐隐约约传来。那不是进攻前的战吼,而是一种……栖息地固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背景噪音,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抑感和一种怪异的、仿佛满足于现状的占有欲。这座钢铁墓园,已经彻底被它们所占据,成为了一个稳固且极度危险的巢穴。
夜幕如同墨汁般迅速浸染天空。侦察小组不敢有丝毫松懈,切换至夜视模式和,继续进行观察。夜晚的站场并未陷入沉寂,反而呈现出另一种“活力”。感染者的身影在夜视中如同闪烁的鬼火,它们相互推挤,在狭窄的通道里穿梭,偶尔为了一点不明的“食物”残渣或仅仅是空间而爆发短暂的、无声的撕打和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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