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槐安宅的彩绘本（1/2）

李明化作的清风刚掠过老槐树的枝桠，槐安宅的风就染上了淡淡的墨香。忘忧湖的冰面刚融开一角，泛着粼粼的水光，竹篱门外就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那是个穿着鹅黄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子魂，她的魂体带着纸张的薄脆感，周身裹着一层浅浅的灰雾，像刚被雨水打湿的绘本，连脚步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迟疑。

她叫苏晓，死的时候刚满二十六岁，是个绘本作家。

意外发生在一个飘着细雨的清晨。苏晓为了赶一本给留守儿童的绘本，已经在工作室连续熬了三个通宵。绘本的名字叫《槐树底下的约定》，讲的是一个孤独的小女孩，在槐树下遇到了一群温柔的朋友，最终找到归属感的故事。这是她答应给山区孩子们的礼物，他们在来信里说，希望能读到“有温度的故事”。

那天清晨，她终于画完了最后一页画稿，抱着厚厚的绘本原稿，想赶在邮局关门前进城邮寄。走出工作室时，细雨蒙蒙，路面湿滑。她穿过马路时，一辆失控的货车突然冲了过来，刺眼的车灯让她下意识地护住怀里的绘本，下一秒，身体就被撞飞出去。

原稿散落在雨水中，被车轮碾过，墨迹晕开，像一朵朵破碎的花。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苏晓脑子里闪过的，是孩子们信里稚嫩的字迹：“苏晓姐姐，我们等着你的故事呢”，还有她没能画完的结尾——小女孩和朋友们在槐树下种下的种子，还没来得及发芽。她总觉得，自己是个骗子，答应了孩子们的约定，却没能兑现。

化作魂体的苏晓，第一时间飘回了自己的工作室。她看着散落一地、被雨水泡烂的画稿，看着桌上孩子们寄来的一沓沓信件，看着未完成的绘本结尾，心里的愧疚像潮水般涌来。她总觉得，自己的作品不够好，没能给孩子们带去真正的温暖，而这份未完成的约定，更是成了她心头解不开的结。

她的魂体越来越薄，周身的灰雾越来越浓，带着水墨的湿气，连工作室里熟悉的铅笔屑味道都穿不透。她不敢靠近那些信件，只能缩在墙角，看着画稿上模糊的字迹，一遍遍地问自己：“如果我画得再快一点，如果我再认真一点，如果我没有急于邮寄，是不是就能完成约定？”

直到婉娘提着安魂灯，出现在工作室的窗前。

安魂灯的暖光穿透灰雾，落在苏晓身上，带来一丝干燥的暖意。婉娘走到她身边，递过一碗温热的蜂蜜水：“孩子，累了吧？先喝口水润润喉咙。”

苏晓愣愣地看着那碗蜂蜜水，水里的蜂蜜沉淀在杯底，泛着淡淡的甜香。这是她生前最喜欢的饮品，妈妈总说，蜂蜜能安神，适合她这种经常熬夜赶稿的人。每次她赶完稿，妈妈都会泡一杯蜂蜜水，看着她喝完，才放心让她休息。

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化作淡淡的雾气，混在周身的灰雾里。“我不配……”她的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哽咽，“我答应了孩子们的约定，却没能完成，我是个骗子。”

婉娘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先跟我回槐安宅吧。那里有个画师，他能画出你心里藏着的东西，能让你知道，你的约定从来没有落空。”

苏晓半信半疑地跟着婉娘，穿过细雨，走进了槐安宅。院子里的老槐树刚抽出新芽，嫩绿的叶子在雨中泛着光。忘忧湖的水面平静无波，映着灰蒙蒙的天空，让她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这里没有工作室的杂乱，没有未完成的画稿，只有淡淡的安魂香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陈念的画室里，正弥漫着墨香。他刚画完一幅李明的画像，看到婉娘带着苏晓进来，连忙起身招呼：“婉娘，这位姐姐是？”

“她叫苏晓，是位绘本作家。”婉娘轻声说，“她心里有个未完成的约定，需要你帮她画出来。”

苏晓看着陈念，看着他眼里的纯粹，突然觉得有些委屈。她断断续续地说出了自己的故事：那些山区的孩子，那些充满期待的信件，那本未完成的绘本，还有那场突如其来的意外。

“我明明只差最后一页就能画完了，可我还是没能做到。”苏晓捂着脸，肩膀剧烈地颤抖，“孩子们还在等着我的故事，可他们永远都等不到了。我画的故事不够好，不够温暖，我对不起他们的期待。”

陈念静静地听着，拿起画笔，蘸了点鹅黄色的墨——那是苏晓连衣裙的颜色，又混了一丝嫩绿色的朱砂——那是槐树叶的颜色。

笔尖落下，宣纸上渐渐出现了一间小小的工作室。窗外飘着细雨，室内的台灯亮着暖黄的光。一个穿着鹅黄色连衣裙的女子，正趴在桌上认真地画画，桌上堆满了画稿和信件。画稿上，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蹲在槐树下，和几个小小的身影说话，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容。

苏晓看着画，愣住了。

画里的人，是她自己。那是她赶稿时的场景，是她生命中最后的时刻。她记得，当时她画得很专注，心里想着那些孩子的笑脸，想着他们收到绘本时的开心模样。她记得，自己当时还在想，等绘本出版了，一定要亲自去山区，给孩子们读这个故事。

“这是……”苏晓的声音带着疑惑，“我最后没能完成绘本，画里怎么会……”

“我画的是你当时的样子。”陈念轻声说，“你没有辜负孩子们的期待，你用尽全力在创作，你的故事里满是温暖，只是你自己没有发现。”

他接着画下去。画里的画稿散落在雨水中，却被一双双小小的手捡了起来。那些手的主人，正是苏晓在绘本里画的孩子们。他们小心翼翼地把画稿拼凑起来，用蜡笔在空白处添上颜色，给小女孩画上了发芽的种子，给槐树叶添上了更浓的绿色。画的角落，是山区小学的场景，孩子们围坐在一起，看着拼凑好的画稿，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他们的手里，都拿着一封封写好的回信，信上画着小小的爱心和槐树。

“还有这个。”陈念又添了几笔，画里出现了一个书店。书架上，摆着一本崭新的绘本，书名是《槐树底下的约定》，作者署名是“苏晓”。一个老师模样的人，正给孩子们读这本绘本，孩子们听得津津有味，眼里满是憧憬。绘本的最后一页，画着一片开满鲜花的槐树林，小女孩和她的朋友们，正笑着向读者挥手。

苏晓的身体猛地一震。

她想起了那些孩子的来信，信里说：“苏晓姐姐，我们虽然没有见过你，但我们能感受到你故事里的温暖”；想起了自己在绘本里写下的一句话：“真正的约定，不是一定要完成某件事，而是把温暖藏在心里，传递给更多的人”；想起了自己曾经的梦想，就是用画笔给孩子们带去希望和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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