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一尘源·风蚀谷(1/2)
鸿蒙阴阳舟的船舷破开缭绕的尘雾,露出下方一片被风沙啃噬得支离破碎的谷地。
那谷地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揉碎,又随意抛在这浮尘仙域的边陲,放眼望去,尽是嶙峋的怪石与翻涌的灰黑狂风。风啸声穿透舟壁,化作尖锐的呜咽,像是无数冤魂在哭诉,听得人心头发紧。舟身微微震颤,船舷上凝结的薄霜被震得簌簌掉落,尚未触碰到下方的风层,便被绞成了虚无。
沈砚立在船头,玄色衣袍被穿堂风拂得猎猎作响,墨色的发丝凌乱地贴在颊边。他指尖捻着那枚温润的浮尘印,印身流转的微光如同一颗沉寂的星辰,正与下方谷地里翻腾的灰黑狂风遥遥相斥。每当狂风掀起巨浪般的尘涛,浮尘印便会轻轻震颤,发出细微的嗡鸣,像是在与某种古老的规则对话。
他身后,冰麟兽庞大的身躯蜷缩成一团,冰晶般的鳞片在尘雾中折射出冷冽的光,每一片鳞片上都凝结着细碎的冰碴,随着它的呼吸微微起伏。兽瞳里凝着几分警惕,金棕色的竖瞳缩成了一条细线,死死盯着下方那片吞噬一切的谷地——自踏入这浮尘仙域,天地间无处不在的尘埃便如附骨之疽,不断压制着它体内的冰系灵力,此刻灵力已然折损三成,连平日里舒展自如的冰鬃,都蔫蔫地垂在脖颈间。而风蚀谷里那股能撕碎一切规则的罡风,更是让它本能地感到了畏惧,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就是这里了。”沈砚的声音被风啸切割得断断续续,像是被揉碎的玉,带着几分沙哑。他低头看向掌心的浮尘印,印面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道细如发丝的纹路,银亮的线条蜿蜒曲折,正指向谷地深处那片狂风最烈、尘雾最浓的区域,“浮尘印的指引不会错,第一尘源,便藏在风蚀谷的最底。”
冰麟兽低低地吼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焦躁。它甩了甩脖颈间的冰鬃,鬃毛上凝结的冰晶簌簌掉落,那些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美得惊心动魄,却又脆弱得不堪一击。冰晶尚未触地,便被谷风卷走,化作一缕缕细碎的冰雾,转瞬消散无踪,连一丝痕迹都没能留下。
沈砚转过身,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冰麟兽的脊背。掌心传来鳞片冰凉的触感,坚硬如铁,却又带着一丝温热的体温。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兽躯下隐隐涌动的力量,像是蛰伏的火山,随时都可能爆发——那是冰麟兽在压抑着本能的躁动,它知道,此行凶险,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谷里的风,能撕裂契约。”沈砚缓缓道,目光落在谷地边缘那些被狂风削成残桩的巨岩上。那些岩石本是高耸入云的奇峰,曾经也该是巍峨挺拔,傲视苍穹,此刻却成了一根根光秃秃的石柱,像是被拔去了枝叶的枯木,孤零零地立在风沙里,透着一股苍凉的绝望。柱身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裂痕,深的能容下一个成年人,浅的也如蛛网般密布,像是被无形的利刃反复切割过,又像是被千万道雷电劈中,满目疮痍。
更可怖的是,沈砚能从那些裂痕里,感知到一丝丝残存的契约碎片。那些碎片微弱得几乎不可察觉,却带着一股凄厉的怨念,像是溺水之人最后的呼救。那是曾经试图踏入谷中的修士留下的,他们或许也曾是名动一方的强者,或许也曾怀揣着雄心壮志,想要夺取尘源,掌控规则,可最终,却连一丝神魂都没能留下,只余下这些破碎的契约,成了风蚀谷的“祭品”,在风沙中无声地悲鸣。
苏清瑶的叮嘱还在耳边回响,清晰得仿佛就在昨日。那时他们还在尘卫营地,篝火噼啪作响,映着四人的脸庞。苏清瑶坐在篝火旁,指尖捻着一枚棋子,眉眼间带着几分凝重:“浮尘仙域的尘源,皆掌控着一方规则。风蚀谷的风,名为‘裂契风’,是浮尘仙域最凶戾的风之一,专噬契约之力。无论是人与灵的伙伴契,还是人与天地的道契,遇上这风,便如薄纸遇上利刃,一触即碎。沈砚,你要记住,在风蚀谷里,力量不是最可靠的依仗,执念才是。”
执念。
沈砚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指尖的浮尘印微微发烫,像是有一团火在印身里燃烧。他想起临行前,四人在尘卫营地分兵三路时的场景。那时浮尘印刚刚显现出九处尘源的位置,苏清瑶看着图谱,沉吟半晌,最终决定兵分三路,分头夺取尘源——她要去弱水渊,那里的弱水能吞噬平衡之道,是最适合她的试炼;铃央与阿蛊联手闯烈焰窟,窟中烈火专焚信仰之力,铃央的仙道神光需要烈火淬炼,阿蛊的蛊术也能在烈火中寻得新生;而他,带着冰麟兽,来闯这最凶险的风蚀谷。
不是因为他逞强,而是因为浮尘印的指引显示,风蚀谷的尘源,是九处尘源里最易被惊动,却也最难被掌控的一处。裂契风凶戾无匹,寻常修士连谷口都进不去,唯有他,身负浮尘印,又与冰麟兽缔结了生死契约,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走吧。”沈砚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灌满了冰冷的风,带着尘埃的涩味。他将浮尘印收入袖中,脚步微微一顿,又回头看了一眼冰麟兽,眼中闪过一丝温柔,随即纵身跃下船头,玄色的衣袍在空中展开,像是一只展翅的玄鸟。
身形下坠的瞬间,一股狂猛的罡风便迎面扑来。那风并非寻常的天风,而是裹挟着无数细碎的尘埃,那些尘埃像是被打磨过的利刃,带着冰冷的寒意,狠狠撞在沈砚的护体仙罡上。“嗤嗤——”尖锐的声响此起彼伏,像是指甲划过玻璃,听得人头皮发麻。护体仙罡剧烈震颤,泛起一圈圈涟漪,竟是隐隐有了溃散的迹象。
沈砚眉头一蹙,脸色微微发白。他能感觉到,那些尘埃并非普通的尘埃,而是蕴含着裂契风的规则之力,正疯狂地侵蚀着他的仙罡,想要钻进他的经脉,吞噬他体内的契约之力。
他不敢怠慢,指尖迅速掐诀,口中念念有词。淡金色的光芒从他的指尖溢出,源源不断地注入仙罡之中。仙罡瞬间变得凝实,金光熠熠,像是一堵铜墙铁壁,将那些尘埃利刃挡在外面。可那些裂契风像是有灵性一般,见正面无法突破,便改变了策略,顺着仙罡的缝隙,疯狂地往他的经脉里钻。
尤其是他与冰麟兽之间那道伙伴契约的联结处,更是成了裂契风的主攻方向。尖锐的刺痛顺着经脉蔓延开来,仿佛有无数把小刀在割扯着契约的纹路,每一寸都痛彻骨髓。沈砚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殷红的血珠滴落在风中,瞬间被蒸发殆尽。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响彻云霄。冰麟兽紧随其后跃下船头,庞大的身躯在空中舒展,冰晶鳞片猛地炸开,像是一朵盛开的冰莲。冰蓝色的光芒从鳞片间溢出,化作一道巨大的光幕,将沈砚护在其中。光幕晶莹剔透,像是由千年寒冰凝结而成,散发着刺骨的寒意。
光幕与裂契风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轰——”巨响过后,冰幕上瞬间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裂痕,像是被打碎的镜子,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来。冰麟兽闷哼一声,庞大的身躯在空中晃了晃,兽瞳里闪过一丝痛苦,金棕色的竖瞳缩成了一条细线,显然是被裂契风伤了本源。
“冰麟!”沈砚心头一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冰麟兽之间的契约联结正在被撕裂,一丝丝淡金色的契约之力正从联结处逸散,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被裂契风吞噬殆尽。
契约联结处的光芒越来越黯淡,原本紧密相连的纹路,此刻正寸寸断裂,发出细微的“咔嚓”声,像是死神的催命符。
若是契约断裂……
沈砚不敢深想。他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一幅幅画面,每一幅都与冰麟兽有关。
自他踏入修行之路,冰麟兽便一直伴他左右。那时他还是个懵懂的少年,在万载冰窟中偶然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它。它被一群修士围猎,鳞片碎裂,鲜血染红了冰面,却依旧桀骜不驯,对着那些修士龇牙咧嘴,眼中燃着不屈的火焰。
他于心不忍,出手相救,却也因此惹上了麻烦。那些修士恼羞成怒,想要将他一并斩杀。危急关头,是它拖着残破的身躯,挡在他的身前,硬生生扛下了致命一击。那一刻,冰屑与鲜血齐飞,它的身影,成了他记忆里最深刻的烙印。
后来,他们缔结了伙伴契约。那一日,冰窟里光芒万丈,契约之光将两人笼罩。它将额头抵在他的掌心,兽瞳里映着他的身影,温顺得像个孩子。从那一刻起,他们的命运,便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无数次身陷险境,是它不离不弃,陪他闯过了万鬼窟,踏过了葬仙渊,熬过了一次又一次的生死关头。它是他的伙伴,是他的战友,是他午夜梦回时的慰藉,更是他道心的一部分。
这份契约,早已不是简单的利益交换,而是刻入骨髓的羁绊,是融入灵魂的牵挂。
绝不能让契约断裂!
沈砚猛地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抹决绝,血丝布满了眼眶。他不再理会那些钻进来的裂契风,不再试图加固护体仙罡,而是猛地抬手,将袖中的浮尘印取出,狠狠按在自己的眉心。
冰凉的触感瞬间传遍全身,像是一股清泉,浇灭了体内的燥热。印身的微光瞬间涌入他的经脉,那些冰冷的尘埃之力,竟与他体内的仙力生出了一丝奇异的共鸣。沈砚的脑海里,突然闪过苏清瑶说过的那句话——在浮尘仙域,尘埃是规则的载体,亦是契约的土壤。
“守护微光,忍耐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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