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凤解图谶(1/2)
乾封元年六月中,两仪殿内的空气仿佛在礼治指向《江山永固图》、费力吐出“图……麟……”几个音节的瞬间,彻底凝固了。
时间停滞了一息,随即被伍元照撕心裂肺的呼喊与太医们手忙脚乱的动静打破。
“陛下!礼治!”伍元照扑到榻边,死死握住他抬起又无力垂下的手,泪水夺眶而出,这次是狂喜与恐惧交织的泪,“你醒了?你能听见我说话?太医!快!”
太医署院判箭步上前,指尖搭上礼治腕脉,凝神细察,片刻后,眼中迸出难以置信的亮光,声音激动得发颤:“脉象……脉象虽仍虚浮,然生机渐复,瘀阻有开化之象!陛下……陛下是真有知觉了!天佑大唐,天佑陛下啊!”
礼治的面色依旧苍白,但那股笼罩多日的死灰之气似乎淡去了些许。
他眼皮沉重地掀开一条缝隙,目光涣散,努力地聚焦,最终落在伍元照泪水模糊的脸上。
他的嘴唇又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微弱的气音,眼神中充满了急切、痛苦,还有深不见底的担忧。
“不急,不急……慢慢来,礼治,我在,我在这里……”伍元照连忙用温热的巾帕,轻柔擦拭他额角颈间的虚汗,声音哽咽却强作镇定,“你先别说话,省着力气。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她回头,目光如电扫向殿内所有人,声音瞬间恢复了属于皇后的威仪与冰冷:“今日陛下苏醒之事,乃最高机密。
若有半分泄露于两仪殿外,无论何人,诛九族。
太医署留下两人轮值,其余人皆在外殿候命,无本宫手谕,不得入内。
高延福,加强殿内外守卫,飞鸟不得出入!”
“老奴遵旨!”高延福凛然,即刻转身安排。
殿内很快只剩下伍元照、两名心腹太医、以及昏睡过去的礼旦、礼萱的乳母(已被严令不得靠近龙榻)。
伍元照俯身,贴近礼治唇边,柔声道:“礼治,你想说什么?关于‘图’?还是……‘麟’?”
礼治的瞳孔微微收缩,呼吸又急促了几分。
他极缓慢、极艰难地,再次将目光投向墙壁上那幅巨大的《江山永固图》,手指在锦被上极其轻微地划了一下。
伍元照心领神会,对太医道:“将那幅画取下来,展开在陛下能看到之处,小心些。”
两名太医小心翼翼地将巨画取下,在龙榻侧前方缓缓展开。
画上山河壮丽,城池巍峨,百姓安乐,文武百官簇拥着御座之上的帝王——那是年轻时的礼治,意气风发。
而帝王的身边,原本空置的凤座位置,在伍元照被立为皇后后,已被顶尖画师精心补绘上了她的形象,虽略有色差,但已然是“二圣同辉”的象征。
礼治的目光死死盯在画上,尤其在那补绘的皇后形象,以及画卷角落的题跋、印鉴处流连。
他的胸口起伏加剧,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眼中的焦急几乎要溢出来。
“图……有问题?”伍元照蹙眉,仔细审视那幅她看过无数次的画。装裱?画轴?颜料?还是……题跋印鉴?
礼治艰难地摇头,目光又转向她,充满了无声的恳求与警示。
伍元照脑中灵光一闪!
她猛地想起狄仁杰关于杨思敬与《游春图》的汇报!
《游春图》暗藏前朝身份隐喻,那这幅《江山永固图》……难道也暗藏玄机?与“麟”有关?
“陛下是怀疑……这幅画,与‘麟儿’之事有关?”她压低声音,几乎是用气音问道。
礼治闭上了眼,片刻后,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一滴浑浊的泪,从他眼角滑落。
伍元照的心瞬间沉入冰窟,又猛地被怒火点燃!
这幅《江山永固图》是礼治登基后不久,由当时的将作监奉旨绘制,用以装饰两仪殿,象征皇权永固。
能在这幅御用画作上做手脚的……其人在宫中的势力、其心思之歹毒、图谋之深远,令人不寒而栗!
“本宫明白了。”伍元照的声音冷得掉冰渣,她轻轻为礼治拭去泪痕,“陛下放心,此事交给臣妾。你刚醒,需绝对静养,万不可再劳神。一切有我。”
她转身,对太医厉声道:“用最好的药,最稳妥的针法,务必让陛下平稳下来,安然入睡。若陛下有半点闪失,你们知道后果。”
“臣等定竭尽全力!”太医吓得面如土色,连忙施针用药。
伍元照走到那幅展开的《江山永固图》前,目光如鹰隼般一寸寸扫过。
画面本身似乎并无异常。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画卷右下角的题跋与一方方收藏鉴赏印鉴上。
题跋是礼治登基时一位已故文学馆大学士所题,歌颂功德,并无特别。
印鉴除了礼治的“天皇”宝玺(登基前所用)、她的“皇后之宝”副印,还有几方历代收藏或参与绘制的官员、画师的私印。
其中一方较小的、颜色略显暗沉的印鉴,引起了她的注意。
印文是“弘农杨氏子瞻珍藏”。
弘农杨氏!又是杨家!杨子瞻?此人是谁?
“高延福。”她低唤。
高延福悄声近前。
“立刻去查,将作监旧档,贞观末年至永徽初年,所有参与绘制、装裱、题跋、用印此《江山永固图》的人员名单,尤其是这个‘杨子瞻’!查清其出身、官职、下落、与弘农杨氏本家关系。要快,要密!”
“是!”高延福领命而去。
伍元照再次看向龙榻,礼治在药物和针灸的作用下,呼吸渐渐平缓,沉沉睡去,只是眉头依旧紧锁。
她走到榻边,轻轻抚平他眉心的褶皱,低声发誓:“礼治,无论这画里藏着什么,无论那‘麟儿’是谁,我都不会让任何人,毁了我们的江山,伤害我们的孩子。”
【系统提示:目标人物“礼治”恢复部分意识,传递关键警示“图-麟关联”。
触发紧急调查任务“画中玄机”。
威胁评估:极高(敌人可能已渗透宫廷核心象征物)。
宿主状态:情感获支撑(伴侣苏醒),警惕性与斗志飙升。
新任务:在不惊动敌人的前提下,秘密彻查《江山永固图》隐藏秘密,关联杨思敬与“麟儿”线索,评估并消除潜在威胁。】
第一节:紫宸定乱,凤威独照
尽管礼治苏醒带来了希望与新的谜团,朝政却不能有丝毫停滞。
次日,伍元照依旧准时出现在紫宸殿。
她眼下的青黑更重,但眸光锐利沉静,仿佛昨夜的一切并未发生。
今日朝议,首当其冲的是山东、河南数州奏报,黄河沿岸因夏汛将至,部分河堤年久失修,请拨专款加固。
此事关乎百万生灵,刻不容缓。
户部尚书戴至德出列,面带难色:“娘娘,去岁平逆、今岁减免赋税,国库结余有限。若大举兴修河工,恐难支撑。可否令地方先自行筹措部分,朝廷酌情补贴?”
伍元照摇头,语气斩钉截铁:“黄河安澜,事关国本,岂是‘酌情补贴’可解?
戴尚书,国库再紧,百姓性命与社稷安稳不能紧。
着户部即刻核算,所需款项,优先从内帑拨付,不足部分,削减宫中用度、暂停非紧要工程补足。
工部,速遣精通水利之员,分赴各险工处勘验督导,务必要在汛期前加固完毕。
若有官吏借机克扣工料、拖延工期,或河工有失,主管官员与地方长吏,同罪处斩!”
“臣等遵旨!”户部、工部尚书肃然应命。皇后对内帑的毫不犹豫,对贪渎的严苛,令众臣心服。
接着,议及西北边镇军饷转运损耗过大之事。兵部与户部互相推诿,皆言对方环节有弊。
伍元照听罢,冷声道:“军饷关乎将士性命、边防稳固,岂容推诿?
裴尚书、戴尚书,本宫给你们十日,兵部、户部、御史台组成联合稽核组,彻查自长安至安西、北庭各军镇的饷银、粮草转运全流程,每一环节的损耗、时限、经手人,皆需列明。
十日后,本宫要看到详尽账目与弊病所在。
届时,该追责追责,该改革改革。
再敢互相推诿,尔等尚书,先自请其罪!”
“臣等不敢!定当协力查清!”裴行俭与戴至德冷汗涔涔,连忙躬身。
最后,有御史弹劾数名官员于国丧(指皇帝重病)期间饮酒作乐,行为不端。
其中一人,乃长孙诠的妻弟,现任太府寺少卿。
伍元照目光掠过下方垂首不语的长孙诠,淡淡道:“陛下静养,乃举国忧心之事。为臣者不知哀戚,反行乐事,实属不忠不义。涉事官员,无论品级,一律革职查办,以儆效尤。长孙将军,”她忽然点名。
长孙诠身躯几不可察地一震,出列躬身:“臣在。”
“国法无私,虽涉及亲眷,亦不可枉纵。长孙将军素来忠谨,当明此理。本宫望你,勿因此事介怀,更当时时砥砺族人,谨守臣节。”伍元照语气平静,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长孙诠头垂得更低,声音平稳无波:“娘娘教诲,臣铭记于心。国法森严,臣不敢有私。族人不肖,自当受罚,臣唯有愧怍,绝无怨言。”
“如此甚好。”伍元照不再多言,宣布退朝。
一场朝会,伍元照以雷厉风行之势处置了河工、军饷、风纪三桩要事,再次展现了在皇帝病重期间,她足以掌控全局的能力与魄力。
对长孙诠的轻微施压与警告,也传递了明确信号。
第二节:画轴藏秘,凤瞳辨奸
散朝后,伍元照未回两仪殿,径直去了立政殿密室。
高延福已在此等候,面色惊疑不定。
“娘娘,查到了。
杨子瞻,弘农杨氏偏支,贞观末年至永徽初年,任职将作监丞,主要负责书画装裱、印鉴考据。
其人工于心计,善仿古印,当时颇受重用。
《江山永固图》的最终装裱、用印流程,正是由其负责核对监制。
此人于永徽三年,因‘急病’暴卒,无子,家产由其侄,也就是现任太常寺太祝的杨务道继承!”
杨务道!又是他!
徐王余党,与“青鹘”礼敬业有牵连,如今又牵扯到《江山永固图》的装裱监制杨子瞻!
而且杨子瞻是“急病暴卒”!
与感业寺杨姓宫人、游方医婆的死法何其相似!
“杨子瞻暴卒,可有人追究?太医诊断为何?”伍元照急问。
“据旧档,当时诊断为‘心悸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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