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归刃(1/2)
盛京的初春,寒意尚未完全褪尽,但风已变得柔和,夹杂着泥土解冻的清新气息和远处御河冰裂的细微声响。
天空是那种被反复淘洗过的、带着水汽的淡青色,几缕薄云如同被撕扯开的棉絮,懒散地挂在天边。
阳光虽然算不上炽烈,却已有了些许暖意,透过尚未生发新芽的疏朗枝桠,在刚刚化冻、略显泥泞的御道上投下斑驳跳跃的光点。
从城门外十里长亭开始,一直到巍峨宫门,御道早已被连夜平整,撒上了干净的细沙。
两侧旌旗的色彩在初春略显苍白的背景下显得格外鲜明,甲胄鲜明的禁军如同扎根的松柏,沉默地矗立,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克制的、期待已久的躁动。
百姓们裹着尚未换下的冬衣,却热情高涨,早早占据了御道两侧所有能立足的地方,翘首以盼。
茶楼酒肆的二楼窗口人影攒动。
无数道目光,热切地投向北方官道那略显空旷的尽头。
今日,是靖北将军、新晋镇国公沈霜刃,平定西域、凯旋还朝的日子!
已时三刻,远方的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移动的痕迹。
起初只是一些被马蹄扬起的、带着湿气的淡黄色烟尘,随即,低沉而整齐的、如同春雷在地平线尽头酝酿的声响隐隐传来。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是成千上万双军靴踏在初春酥软大地上的闷响,是甲胄鳞片在行进中规律摩擦的铿锵!
一支玄甲洪流,如同蛰伏一冬后苏醒的钢铁巨兽,缓缓碾过初春的原野,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里。
队伍最前方,那面巨大的、猩红底绣金字的“沈”字帅旗和“靖北”军旗,在微带寒意的春风中猎猎招展,旗角仿佛还沾染着西域未化的冰雪与烽烟。
帅旗之下,一骑当先。
沈霜刃没有乘坐御赐的华盖车辇。
她换下了征战时的银鳞细甲,身着一套崭新的、按镇国公品级特制的玄色织金蟒袍,外罩那件陪伴她经历无数血火的猩红织金斗篷。
长发挽成利落的发髻,以一根简朴的乌玉簪固定,额前再无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清冽依旧、却因风霜磨砺而更显深邃坚定的眸子。
她身下,依旧是那匹神骏的踏雪乌骓,马鼻喷出团团白气,四蹄沉稳地踏在略显松软的路面上。
几月的边关征战,在她脸上留下了清晰的痕迹。
皮肤不再是盛京贵女般的白皙,却更添几分飒爽英气。
眉宇间那份属于少女的娇柔早已被坚毅与威严取代,顾盼之间,自带一股杀伐决断、睥睨沙场的气度。
唯有微微抿起的唇角,泄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近乡情怯般的紧绷。
她的身后,是紫璇、于清骅、韩峥庭等主要将领,再往后,是经过精简、作为仪仗和代表的三千靖北军精锐。
他们同样换上了干净的戎装,队列整齐,沉默如山,唯有眼神中跳动着压抑的激动与荣光。
这支曾饱受质疑、甚至被轻蔑地称作“娘子军”的队伍,用一场接一场无可辩驳的胜利,彻底赢得了所有人的敬畏。
此刻,他们沉默的行进本身,就是最雄浑的凯歌。
当队伍接近长亭时,道路两侧的百姓彻底沸腾了!
初春的寒意似乎被这炽热的人气驱散。
“沈将军!镇国公!”
“巾帼英雄!扬我国威!”
“靖北军!威武!”
欢呼声、呐喊声如同解冻的春潮般扑面而来,震耳欲聋。
孩童们挣脱大人的手,举着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小树枝挥舞,老者扶着拐杖,浑浊的眼中泛着泪光,年轻人们激动得脸颊通红。
那热烈的气氛,仿佛要将沉睡一冬的土地彻底唤醒。
沈霜刃端坐马上,目光缓缓扫过那一张张激动、崇敬、甚至狂热的脸庞。
曾几何时,她率领这支军队离开时,迎接她们的是好奇、怀疑与复杂的目光。
而今,她带回的是和平,是荣耀,是帝国的尊严。
胸膛中激荡着复杂的情感,有欣慰,有感慨,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实现夙愿后的平静与……一丝迫不及待。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越过欢呼的人群,投向御道尽头,那越来越近的、在初春淡青色天幕下巍峨耸立的宫门轮廓。
他在那里吗?
按照规制,帝王不会出宫远迎功臣,最多在宫门或大殿等候。
队伍缓缓通过沸腾的街市,终于抵达了宫城正门——承天门。
此刻,承天门外广场上,仪仗煊赫。
文武百官按品级肃立两侧,礼乐官静候,皇家侍卫铠甲鲜明,在初春略显清冷的阳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
场面庄严肃穆,与城内的热烈截然不同。
沈霜刃在距宫门百步处勒住战马,抬手。
身后滚滚向前的玄色洪流,如同被无形的手瞬间扼住,齐刷刷停住,鸦雀无声。
只有战马偶尔的响鼻,喷出团团白雾。
她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蟒袍下摆拂过带着湿意的地面。
紫璇等人亦随之下马,列于她身后。
就在这时,承天门那两扇沉重的、钉满金色门钉的朱红大门,在低沉而悠长的号角声中,缓缓向内洞开!
门内,御道笔直,一直通向深处被尚未返青的树木和重重殿宇勾勒出的轮廓。
而在那御道的起点,阳光最为清澈明亮的地方,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正静静伫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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