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木影藏锋(2/2)
“机关手”已经上前,手掌贴着墙面慢慢敲击。当敲到一人高处时,声音果然略显空洞。他眼中精光一闪,从怀中掏出一把薄如柳叶的探刀,插入墙缝——
“等等!”陈巧儿突然高声道,“那里不能动!”
李员外精神一振:“为何不能动?果然有鬼!”
“因为……”陈巧儿咬了咬下唇,似在挣扎,最终叹气道,“因为那后面是我藏的私房钱,还有……一些女儿家的私物。诸位官爷,非要当众揭开吗?”
花七姑配合地掩面:“巧儿,你怎能把那些东西藏这里……”
这话反而让“机关手”更确信墙后必有重要之物。他手腕用力,探刀撬开一块活动的墙板——
咔嗒。
极轻微的机械响声。
下一秒,墙板内弹出一个木盒,盒盖自动翻开,里面赫然是几卷用红绳系着的画轴,以及一个绣着鸳鸯的锦囊。画轴展开,竟是陈巧儿练习工笔画的花鸟图,笔法稚嫩;锦囊倒出,滚出几颗珍珠和碎银,还有一枚雕着“巧”字的木牌。
真真是女儿家的私藏。
“机关手”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李员外再也压不住怒火,一巴掌拍在桌上:“不可能!一定还有别处——”话音未落,他手按的那张长桌桌面突然向下翻开!
“小心!”赵捕快惊呼。
但已经来不及了。李员外整个人失去平衡,栽进桌下突然出现的陷坑里——那坑不深,只到腰际,但里面蓄了厚厚一层陈巧儿昨晚才调配的“特制污泥”:混合了桐油、木屑、以及她从后山采来的某种紫色浆果的汁液。
“啊呀!”李员外狼狈挣扎,锦袍染满紫黑污渍,头发脸上斑斑点点,活像掉进染缸的猴子。
花七姑“噗嗤”笑出声,又赶紧用袖子掩住嘴。鲁大师咳嗽两声,别过脸去,肩膀微微抖动。
陈巧儿一脸“惊慌”:“这、这桌子昨天坏了,我还没来得及修……李员外您怎么偏偏按到那块松动的板子了?”
赵捕快赶紧带人把李员外拉出来,后者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陈巧儿:“你、你故意的!”
“民女岂敢?”陈巧儿垂首,语气委屈,“这桌子本就是旧的,机构失灵也是常事。诸位官爷若不信,可以问问街坊,我家作坊的东西常有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毕竟都是实验中的作品嘛。”
这话巧妙地将陷阱定性为“故障”,而非“蓄谋”。
李员外还想发作,赵捕快却一把拉住他,低声道:“员外,今日搜不出什么,再闹下去反倒我们理亏。您这身……还是先回去换洗吧。”
看着李员外那副狼狈模样,再看看三名工匠一无所获的尴尬表情,赵捕快心里那杆秤已经倾斜——今日这差事,办砸了。
最终,官府的人悻悻离去。李员外上车前回头盯了陈巧儿一眼,那眼神阴毒如蛇,却再无一言。
待马车声远去,作坊里安静下来。
花七姑长舒一口气,腿一软坐在凳子上:“吓死我了……巧儿,那些图纸你藏哪儿了?还有那个连发弩机的模型,我明明前天还看见你在调试——”
陈巧儿走到那面“夹层墙”前,手指在墙板边缘按了某个特定顺序,只听轻轻“嗒”一声,整面多宝阁连同后面三尺深的墙体缓缓横向滑开,露出后面真正的密室。
密室里,完整的图纸分门别类挂在架上,那些被标注“危险”的模型安然存放,而最显眼的位置,赫然摆着一架已经完成八成、结构精妙的连发弩机原型。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陈巧儿轻声道,“我做了双层夹墙,第一层只是诱饵。若他们坚持要破墙,触动第二层机关,整面墙会锁死,看起来就像实心墙体——这是利用视觉误差和榫卯微调做的障眼法。”
鲁大师走进密室,抚摸着弩机光滑的木身,半晌才叹道:“你这丫头……心思比这些机关还弯绕。不过今日之事,李员外绝不会善罢甘休。”
“我知道。”陈巧儿望着门外未散的尘土,眼神渐冷,“所以他一定会用更直接的手段。七姑,这几天你不要单独出门。师傅,作坊的值夜要加强。”
花七姑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什么时候在桌子里弄了那个陷阱?”
陈巧儿终于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昨晚。我算准了以李员外的性子,搜查无果后必然恼羞成怒要拍桌子——桐油混浆果的污渍,没半个月洗不掉,算是先收点利息。”
三人相视而笑,紧张的气氛稍稍缓解。
但陈巧儿心里清楚,今天的胜利只是暂时的。李员外当众出丑,必会疯狂报复。而更让她隐隐不安的是,那三名州府来的工匠中,“机关手”在离开前,曾深深看了她一眼——那不是愤怒,而是某种评估和审视。
仿佛猎人在衡量猎物真正的价值。
夜幕降临时,陈巧儿独自坐在工作台前,就着油灯打磨一枚新齿轮。烛火将她专注的侧影投在墙上,那影子随火光晃动,像随时会活过来。
窗外传来打更声。
更远的黑暗里,有人低声交谈:
“确定是她?”
“确定。那些算法符号,与‘天机阁’追查的秘录残卷上的记号同源。此女……恐怕不简单。”
“继续盯着。在李员外动手之前,先别打草惊蛇。”
“是。”
夜风吹过作坊檐角,悬挂的一串风铃轻轻作响。那是陈巧儿用废齿轮做的铃铛,声音沉郁,不同于寻常清脆。
她抬起头,望向窗外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指间的齿轮边缘锋利,映出一点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