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齿轮声中的暗影(1/2)
第17章:齿轮声中的暗影
月色如练,倾泻在鲁家后院新起的作坊里。
陈巧儿蹲在改良水车原型旁,手中油灯映亮她专注的脸庞。木质齿轮在月光下泛着淡黄光泽,几处关键连接处镶着鲁大师珍藏的青铜套件——这是三天前老师傅从箱底翻出的“老本钱”。
“这‘传动比’还得调整。”她喃喃自语,用炭笔在青石板上演算着一串这个时代不该出现的公式。
脚步声从廊下传来,花七姑端着茶盘轻巧走来:“巧儿姐,都三更了,鲁大师早打鼾了。”
“就差最后一步。”陈巧儿头也不抬,手指抚过水车模型的核心部件——那是她耗时半月设计的差速齿轮组。穿越前机械工程的记忆碎片,与鲁大师传授的《考工记》精髓,在这个木质结构中奇异交融。
花七姑放下茶盏,看着眼前这个与她一同逃出李府后判若两人的姐妹。三个月前,她们还只是绣房里的巧手丫鬟;如今一个沉迷器械构造,一个钻研茶艺歌舞。命运之轮,转得比这水车还奇妙。
“明天真要试车?”
“嗯。”陈巧儿终于抬头,眼中闪动着花七姑熟悉的光——那是每当她想起“那边”世界时特有的神情,混合着怀念与倔强,“如果水流转换效率能提高三成,附近三个村的春灌就能省下一半人力。”
花七姑忽然压低声音:“今天集市上,我见到李府的人了。”
空气骤然凝固。油灯焰心噼啪一跳。
陈巧儿放下齿轮,指尖沾着木屑与机油:“几个人?认出你了?”
“两个,生面孔,但腰间佩的是李府特有的青绳结。”花七姑抿紧嘴唇,“他们在打听这一带‘手艺异常的工匠’,特别问了有没有女子。”
作坊里只有齿轮轻轻碰撞的声响。后院传来鲁大师如雷的鼾声,此刻听来竟有几分安心。
“该来的总会来。”陈巧儿站起身,走到窗边。月光下,她三个月前布设的第一道机关——藏在篱笆下的绊索铃铛系统——静静潜伏。那是用绣线改良的触发装置,鲁大师初见时笑她“女子心思”,直到某夜野猫触响后,老师傅悄悄在关键位置多加了三个铃铛。
花七姑走到她身边:“要不试车推迟几日?等风声——”
“不。”陈巧儿打断她,转身时眼中已恢复清明,“越是躲,他们越疑心。明天照常试车,还要大张旗鼓。”
“你疯了?”
“这叫‘灯下黑’。”陈巧儿嘴角微扬,那笑容里有花七姑看不懂的狡黠,“李员外要找的是躲躲藏藏的逃奴,不是被乡邻簇拥的‘巧工娘子’。”
她走到工作台前,拉开底层暗格。那里躺着一卷图纸——不是器械设计,而是三个月来她凭借记忆绘制的李府地形图、护院换班规律、乃至李员外的作息习惯。每一条线,都是在无数个惊醒的夜里反复描摹的。
“七姑,还记得我们逃出来那夜,我说过什么吗?”
“你说……”花七姑轻声复述,“‘要么永远逃跑,要么让他们不敢再追’。”
陈巧儿点头,手指轻触图纸上李府主院的位置:“现在,我们有筹码了。”
次日卯时,溪边已聚了十余人。
鲁大师穿着浆洗得笔挺的靛蓝短褂——这是他逢大事才穿的“礼衣”,花白胡须梳理得一丝不苟。乡邻们好奇地围着那座半人高的水车模型,指指点点。
“巧儿姑娘,这真能自己调节水流?”
“看着比王木匠家的精巧多了!”
陈巧儿一袭素色工装,袖口紧束,长发盘在木簪下。她向鲁大师投去询问的眼神,老师傅庄严点头,如同祭祀前的礼官。
“开闸!”
溪水上游临时搭建的木闸被拉开,水流顺竹槽奔涌而下,冲击水车叶轮。第一转,齿轮发出轻微的“咔哒”声;第二转,联动杆开始运作;第三转——
“动了!自己动了!”
只见水车在中等流速下平稳运转,而当陈巧儿示意加大水流时,核心处的差速齿轮组开始发挥作用:叶轮转速并未激增,反而通过齿轮转换,将多余能量传导至侧方的辅轮,带动另一组提水装置开始工作。
“一水分两用!”鲁大师脱口而出,老眼圆睁。他疾步上前,几乎把脸贴到齿轮箱上观察,“这、这契合之法……”
“学生称它为‘冗余能量分流系统’。”陈巧儿说完,瞥见老师傅抽搐的嘴角,立即改口,“就是‘一水二用连环机’。”
乡邻们听不懂术语,但看得懂实效。原本只够驱动一套提水装置的水流,此刻同时灌溉着两片模拟田垄。人群中响起惊叹,几个老农蹲在出水口,用手指丈量着水量,不住点头。
花七姑适时端出茶盘,清雅的茶香随风飘散。她今日未施粉黛,却别了一支新采的野山茶在鬓边,素净中透出灵动。当有人问起水车原理,她便以歌舞比喻:“就像一曲双人旋舞,主舞者力有余时,便分与伴舞者,共成和谐。”
这比喻让乡邻恍然大悟,也让鲁大师摇头暗笑:“这小妮子,什么都往歌舞上扯。”
欢乐的气氛中,谁也没注意溪对岸竹林里,两双眼睛正透过枝叶缝隙窥视。
试车成功后的午宴在鲁家小院举行。花七姑展示了新研制的“三蒸三晒”茶,清润回甘,配着她即兴吟唱的采茶调,乡邻们如痴如醉。陈巧儿被团团围住,询问可否为各自村庄定制改良水车。
“材料工钱我们凑!”
“巧工娘子,先帮我们村吧!”
鲁大师端着茶碗,看着被围在中央的女弟子,花白眉毛下藏着欣慰与忧虑交织的复杂神色。他知道,名声如潮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果然,午时刚过,里正带着两名衙役踏入小院。
原本喧闹的院子霎时静了。衙役腰刀上的铜环碰撞声格外刺耳。
“鲁师傅,听说你这儿出了新奇器械?”为首的黑脸衙役扫视全场,目光落在陈巧儿身上,“就是这位女子所制?”
鲁大师上前一步,将陈巧儿挡在身后:“公差大人,不过是老朽带着徒弟做的小玩意儿,帮着乡邻省些力气罢了。”
“小玩意儿?”另一衙役走到院中陈列的水车模型旁,突然抬脚踹向齿轮箱!
“住手!”陈巧儿冲出,却被花七姑死死拉住。
木箱裂开一道缝,齿轮错位。衙役冷笑:“看着也不经用。”他转向里正,“李员外府上昨日报窃,丢失的正是祖传的《工造秘录》。有人看见窃贼往这一带跑了。”
院中一片哗然。李员外的名字如一块冰投入沸水。
陈巧儿感到花七姑的手瞬间冰冷。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稳住心神——来了,这才是李员外真正的杀招:不是追捕逃奴,而是诬陷盗窃。逃奴是家事,盗窃是公罪。
“大人明鉴。”她走出人群,行礼时指尖掐进掌心,“小女子与师父终日在此钻研粗浅木工,从未见过什么《秘录》。”
“搜过便知。”黑脸衙役挥手,“弟兄们——”
“且慢。”鲁大师的声音不高,却让衙役动作一顿。老师傅从怀中掏出一块木牌,黑沉沉的,刻着复杂的云纹,“三十年前,府尹大人赐我这‘巧工牌’时说过,鲁家作坊,非有府衙朱签,不得擅搜。”
空气凝滞了。连里正都怔住了,显然不知这老木匠有这般来历。
衙役面面相觑。黑脸衙役盯着木牌看了半晌,忽然咧嘴笑了:“鲁师傅误会了,我们只是例行询问。”他转向陈巧儿,目光如钩,“不过这位姑娘眼生得很,户籍册上可有登记?”
这是第二记杀招。陈巧儿后背渗出冷汗——她和花七姑是黑户,这是她们最大的软肋。
僵持之际,院外传来马车声。一位锦衣中年人在小厮搀扶下走进来,富态的脸上堆着和气的笑容。
“哟,这么热闹?鲁师傅,您要的紫檀木料我送来了。”
里正和衙役见到来人,神色顿时恭敬:“周掌柜。”
来者是县城最大商行“百工坊”的东家周世荣,也是鲁大师偶尔接精细活计的主顾。他仿佛没看见紧张气氛,径直走向破损的水车模型,蹲下身仔细查看裂口处的齿轮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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