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黄泉抵达容城!(1/2)
勤政殿内烛火通明,将深夜的孤寂与案牍的厚重一同照亮。我正提笔批阅着一份关于漕运修缮的奏章,朱砂未干,殿门处便传来极轻的响动。碧落如同一道融入夜色的幽影,悄无声息地滑入殿内,在御阶下躬身。
“陛下。”
我未抬头,只“嗯”了一声,笔尖继续勾勒。
“沙国使者哈桑,今日已启程回国。”碧落的声音清冷平直,如同汇报天气,“行前,与我朝达成交易,购得流火弹成品四千枚,并三种新式酿酒工艺的完整制法。莫大人权衡之后,准予将玻璃烧制技艺亦一并授予。沙国车队于今晨城门初开时离去,未作停留,亦无多余辞行。”
我笔下微顿。沙国倒是干脆,得了实实在在的好处便走,毫不拖泥带水,其“置身事外”的姿态和未来可能与蜀国对峙的潜在意图,倒是越发清晰了。
“蜀国呢?”我放下笔,抬眼看向碧落。
“蜀国使团于昨日傍晚匆忙离京。”碧落略一停顿,继续道,“他们以高价购走了我们展示的所有新式粮种样本及培育简述。走得……颇为仓促,几乎像是突然得了什么急令。属下总觉得,其中有些蹊跷。”
仓促?我指尖轻轻敲击着光润的紫檀木桌面。蜀国地处西南,多山少田,对高产粮种感兴趣是自然,但如此急切……是国内出了变故,还是得到了关于南幽战事的什么风声,急于回去准备?抑或是,与沙国暗中有了某种默契,各自“分工”?
“古汉那边有何动静?”我将蜀国的疑虑暂且压下。
“古汉使团尚未离去。”碧落答道,“表面看来甚是悠闲,每日不是流连珍馐阁品尝新奇菜肴,便是去四海拍卖行闲逛,似乎真当是来游历的。但是,”她语气微沉,“暗线回报,他们私下有接触我朝官员的举动,尤其……是卫国公府。”
“卫国公?”我眉梢微挑,着实有些意外。
卫国公北堂骏,说起来算是北堂氏的远亲,血缘早已稀薄得近乎同乡。在先帝北堂离朝中便是边缘人物,靠着祖上些许荫封和谨慎到近乎懦弱的性子,得了个虚衔国公的尊荣,无实权,无兵权,在朝堂上向来如同隐形人一般。这样的人,有什么值得古汉使者私下接触的价值?
我沉吟片刻,一时竟想不出合理的解释。是古汉情报有误,错判了卫国公的影响力?还是这位看似庸碌的国公爷,实则隐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或渠道?又或者,古汉此举别有深意,意在试探,或故意放出烟雾?
“暗阁与谛听,可有容城方向的最新消息?”我将卫国公之事暂且记下,问及最紧要处。
“容城战报,一日三递,皆是明月亲笔,陛下已阅过最新。”碧落回道,“另有一事。药王谷长老璇玑,于昨日凌晨,单人独骑,自四方馆离去。看其行进方向,并非往容城或东南,而是……折向西北,似是直奔徐州。”
“徐州?”我心中一动。
徐州境内,某座云雾缭绕的深山之中,正是谛听早已探明的、药王谷昔日旧址所在。卓烨岚与季泽安他们曾秘密搜索过,回报说那里早已人去楼空,只余断壁残垣和满地狼藉的炼药痕迹,并无有价值之物留存。璇玑此刻不顾南幽大战、不顾自身毒患,急匆匆赶回那废弃之地做什么?凭吊?寻物?还是……那里另有玄机,是连卓烨岚他们都未曾发现的?
“顾寒洲呢?”我忽然想起那个孤身离京的背影。
碧落显然也掌握着他的行踪:“顾大人自离京后,一人一骑,速度极快。但其路线……似乎并非直指容城。根据沿途驿卒及暗哨的模糊回报,他更可能是取道……青州方向。”
“青州?”这更让我疑惑了。
我早已给夏侯仁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固守青州,不得擅动。顾寒洲便是去了青州,凭他一人,无兵无权,又能如何?说服夏侯仁出兵?这绝非明智之举,也非顾寒洲的风格。那他绕道青州,意欲何为?是想从青州地界寻找其他路径潜入南幽?还是青州有什么他必须去见的人,或必须去取的东西?
一个状元郎,一个被寡嫂养大的寒门学子,一个身负隐秘过往……他的每一步,似乎都难以用常理揣度。
殿内烛火“噼啪”轻响,映照着堆积如山的奏折和我微蹙的眉心。沙国北归,蜀国南遁,古汉暗访卫国公,璇玑西赴徐州旧址,顾寒洲北绕青州……各方势力的棋子,在这盘巨大的棋局上悄然挪动,轨迹交错,意图难明。而遥远的容城,此刻恐怕正被鲜血与火焰浸透。
我缓缓靠向椅背,目光穿过殿门,投向无边夜色。
这乱局,如同深夜的迷雾,看似混沌,但每一道不寻常的轨迹,或许都指向某个尚未浮出水面的关键。而我要做的,便是在这迷雾中,看清那真正致命的杀招,究竟藏在何处。
容城,作为大雍东南门户,与南幽接壤的第一雄关,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它的得失,直接关乎其后广袤平原的安危,更关系到青州等腹地州郡是否暴露于敌国兵锋之下。因此,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在容城那惨烈的攻防战上,计算着双方的兵力消耗,猜测着援军的动向,担忧着城墙何时可能被鲜血浸透后崩塌。
然而,在更北一些的地方,在两国漫长的边境线上,却有一段被几乎所有战略家、军事家有意无意“忽略”的区域——徐州段。
并非此地不重要,而是其间的天险,让任何大规模军事行动都显得如同痴人说梦。
一道近乎垂直、高耸入云的巨大山脉,如同天地初开时便横亘于此的屏障,将大雍的徐州与南幽的某片荒僻之地粗暴地隔开。山体岩石裸露,陡峭如刀削斧劈,常年云雾缭绕其巅,飞鸟难度,猿猱愁攀。山中气候诡谲多变,深谷险壑无数,毒虫瘴气弥漫,自古便是人迹罕至的绝地。无论是大雍还是南幽,都未曾在此处布置重兵把守,因为双方都坚信,没有军队——至少没有成建制、能携带重型装备给养的大军——能够翻越这座纯粹由天险构成的、令人绝望的垂直壁垒。
它是一道天然的、令人安心的“空白”防线。
但此刻,顾寒洲单人独骑,正立在这座巍峨巨山的脚下,仰望着那插入铅灰色云层的、沉默而威严的山体阴影。
寒风从山隙间呼啸而出,卷起地上的枯叶与沙尘,扑打在他毫无表情的脸上,灌入他单薄的衣襟。胯下的黑马不安地打着响鼻,四蹄在原地踏动,动物本能地对前方那吞噬一切的庞然巨物感到恐惧。
顾寒洲勒住缰绳,久久沉默。
即使他身负“他”的全部真传——那些精妙绝伦的轻身提纵之术、踏雪无痕的步法、以及应对恶劣环境的坚韧心法与内息调节法门——面对如此天造地设的绝险,心中亦不可避免地泛起层层波澜。这不是比武较技,不是飞檐走壁,而是要凭借血肉之躯,对抗亘古存在的自然伟力。一步踏错,便是粉身碎骨;气息不继,就可能坠入万丈深渊。山中潜藏的危险,远不止陡峭的崖壁,更有莫测的天气、致命的毒瘴、饥饿的猛兽,以及……或许同样利用这天险,布置了某些不为人知警戒手段的慕青玄。
不安,如同冰冷滑腻的蛇,悄然缠绕上他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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