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战争,起!(1/2)
晨曦微露,却未能驱散容城上空凝结的肃杀阴云。城墙之外,目力所及之处,尽是黑压压的南幽军阵,如一片蔓延至天边的、钢铁与血肉构成的泥泞沼泽,将这座巍峨坚城围得水泄不通。刀枪如林,旌旗蔽空,沉闷的战鼓与粗重的呼吸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低沉的、令人心悸的轰鸣,压迫着城墙上每一名守军的神经。
军阵最前方,一匹通体漆黑的骏马之上,端坐着此次南幽大军的统帅——乌图幽若。她身着华贵却冰冷的金色甲胄,外罩猩红披风,本该是英姿飒爽、威仪万千。然而,但凡视力稍佳者,都能看出她的异样。晨曦的光线勾勒出她姣好却僵硬如石刻的侧脸轮廓,那双曾经或许灵动、或许深邃的眼眸,此刻空洞无神,直直地望向容城高耸的城门楼,却仿佛什么也没有映进去。她的坐姿笔挺得近乎诡异,没有任何将领临阵前惯有的细微调整或气势蓄积,就像一尊被精心摆放、涂上了鲜艳色彩的傀儡木偶,唯有偶尔因战马不安挪动而带来的微微晃动,才显出几分属于活物的“生气”。
这份死寂的“统帅”姿态,比任何嚣张的叫阵或汹涌的敌意更让人心底发寒。
而在中军大营深处,一座守卫森严、隔绝了外界所有喧嚣的黑色军帐内,气氛却截然不同。帐中只点了一盏昏黄的牛角灯,光线勉强照亮坐在主位上的那道身影。
慕青玄。
她依旧是一身毫无装饰的玄黑长袍,长发一丝不苟地绾在脑后,露出光洁却透着不健康苍白的额头。她没有看向帐外那数十万听她号令的大军,也没有关注前线那具以她意志行动的“傀儡”。她的指尖,正缓缓拂过平铺在案几上的一幅陈旧画卷,画中依稀是神王宫昔年的飘渺盛景。她的眼神,如同浸透了万年寒潭的毒液,冰冷、黏稠,带着蚀骨的怨恨与一种绝对掌控下的残酷满足。
“背叛……”她红唇微启,声音低哑,仿佛毒蛇吐信,在寂静的帐内萦绕,“背叛我的人,都得死。”
她的目光并未从画卷上移开,仿佛在对着画中那些早已消散的故人影迹诉说。
“师兄,你以为躲起来,我就找不到你了吗?长老会那些墙头草,以为假意投诚,暗中保存实力,我就看不穿吗?” 她的指尖猛地用力,昂贵的绢帛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嘶啦声,“还有乌图幽若……我的好‘妹妹’,竟敢私下与南宫淮瑾那废物商议和谈?想背叛我的复国大业?”
她缓缓抬起头,望向帐帘缝隙外隐约可见的、乌图幽若僵直的背影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毫无温度、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不听话的……统统变成听话的傀儡,就好了。” 她低声呢喃,仿佛在欣赏自己最得意的“作品”,“这副皮囊,这副身份,正好用来攻打大雍,攻打北堂嫣……多么完美。看着自己的‘祖母’率军来取自己的性命,北堂嫣,你会是什么表情呢?我真期待啊……”
帐内的空气因她的话语而仿佛凝固,充满了某种非人的、扭曲的恶意。
容城城墙之上,一身银亮铠甲、按剑而立的明月,面色沉静如水。狂风卷动他盔上的红缨,也吹拂着他冷峻的眉眼。他的目光锐利如鹰,缓缓扫过城下无边无际的敌阵,最终在那具“提线木偶”般的乌图幽若身上停留了一瞬,眸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凝重与了然。
城防,他并不十分担忧。就在今日天光未亮之时,陇西陈家承诺的十二路粮队,已披星戴月、悄无声息地全部运抵城中各大粮仓。粮草充足,军械齐备,城墙坚固,守军虽只有五十万,但凭借流火弹之威与容城天险,据守待援,他有信心。根据计算,第一批援军最快今日傍晚时分便能抵达。
让他心神不宁的,是另一件事,另一群人。
黑水城。
季泽安,卓烨岚,陆知行,师洛水,踏日,追风……还有那一千多名精锐的弟兄。他们此刻在哪里?是否已经得手?抑或是……
明月握着剑柄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他仿佛能透过这遥远的距离,感受到那片被药人与阴谋笼罩的土地上的危险气息。孤立无援,深入虎穴,以区区千人之力,要面对的是黑水城经营多年的诡异根基和不知数量的药人。季泽安勇猛,卓烨岚机敏,其他人也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但……那毕竟是药人的老巢。慕青玄究竟在那里布置了多少可怕的玩意?他们会不会……已经遭遇了不测?
一想到那些并肩作战多年的面孔可能陷入重围,可能正在与那些刀枪难入、力大无穷的怪物血战,明月的心便不由自主地往下沉。他甚至能想象出那惨烈的画面:熟悉的怒吼被非人的嘶吼淹没,锋利的刀刃砍在药人身上只能迸溅出火星,身边的同伴一个接一个倒下……
他猛地闭了一下眼睛,强行将那些血腥的想象压回心底。身为守城主将,此刻不容他分心过多。他必须相信季泽安的能力,相信那些兄弟的本事。他们既然敢去,就一定有几分把握。
只是,这份担忧如同冰冷的蛛丝,缠绕在心头,挥之不去。他望向东南方,那是黑水城大致的方向,天际线下,只有厚重的云层与逐渐炽热的朝阳。
“一定要……平安回来。” 他在心中无声地说道,随即转身,面向城内开始有序调动的守军,声音清朗而坚定,瞬间压过了城外传来的低沉战鼓:
“全员戒备!检查弩机,清点流火弹!各司其位,没有军令,不得擅动!让南幽的‘贵客’们看看,我容城,是不是他们想来就能来,想围就能围的!”
城墙上,肃杀之气骤升,与城外那一片死寂而庞大的压迫,形成了无声的对峙。一场关乎东南门户存亡的攻防战,一触即发。而远方另一场关乎人心与亲情的隐秘行动,其结局如何,也深深牵动着此地浴血守卫者的心弦。
“咚——!”
“咚——!!”
“咚——!!!”
沉闷如巨兽心跳的战鼓,自南幽军阵深处悍然擂响,三声之后,便连成一片铺天盖地的狂暴雷鸣,震荡着容城内外每一寸土地,也狠狠砸在每一个守军的心头。鼓声中,再无任何试探与犹豫,只有赤裸裸的、毁灭一切的进攻意志。
军阵最前方,马背上的乌图幽若,在震耳欲聋的鼓点达到某个巅峰的刹那,她那一直空洞直视前方的眼眸,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仿若木偶关节生涩的摩擦。然后,她缓缓抬起了右手,动作僵硬得如同扯线,手中那柄装饰华美的令旗,朝着容城的方向,平平向前一指。
她的嘴唇张开,一个干涩、冰冷、毫无情绪起伏,却因内力催动而传遍半个战场的字眼,从她喉间挤出:
“杀——!”
“杀啊啊啊啊——!!!”
命令下达的瞬间,南幽军阵前方,那数以万计、身披重甲、眼神却同样带着几分不自然呆滞的步卒,如同被同时拧紧了发条的木偶,口中爆发出整齐划一却又缺乏生气的咆哮,迈开了沉重而迅捷的步伐!
第一波,便是最残酷、最不计代价的人海冲锋!
他们扛着粗糙但坚实的云梯,推着包裹湿泥的撞车,顶着临时捆扎的巨大木盾,如同黑色的潮水,漫过初冬枯黄的原野,朝着容城高大的城墙汹涌扑来!脚步声汇聚成闷雷,大地在数十万只脚踏下颤抖,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几乎要将晨曦重新掩埋。
“放箭——!!!”
城墙之上,明月声嘶力竭的怒吼穿透了鼓噪。早已蓄势待发的弓弩手们松开紧绷的弓弦,松开扣死的弩机!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