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南宫淮瑾的抉择!是生还是死?(2/2)
我轻轻吁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若非必要,当真是一刻也不愿多看那张终年不见波澜的冷峻面容,沉肃得像是人人都欠了他八百两银子未还似的。
“刘公公,”我整了整衣袖,吩咐道,“宣南宫淮瑾与那黑袍老者,偏殿觐见。”
“老奴遵旨。”
南宫淮瑾与那黑袍老者——璇玑,在刘公公的引路下踏入勤政殿偏殿。两人入得殿来,并未以国君之礼相见,而是规规矩矩、一丝不苟地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姿态之恭谨,俨然是属国觐见宗主国君王的仪制。
我端坐御案之后,心中疑云骤起。这唱的是哪一出?顾寒洲昨夜究竟与他谈了些什么,竟让这位南幽国君态度转变如此彻底,甚至不惜自降身份?
“刘公公,扶南幽陛下与这位老先生起来,看座。”我面上不动声色,温声吩咐。
待二人落座,我目光落在南宫淮瑾略显疲惫却异常平静的脸上,直接问道:“南幽陛下今日行此大礼,朕不甚明了,不知是何缘故?”
南宫淮瑾抬起眼,那双昔日总带着几分疏离与算计的眼眸,此刻竟是一片坦然的倦怠,他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极低:“陛下,此事关系重大,牵涉甚广,外臣……需要一处绝对安静、绝无六耳之所,方能详陈。”
我凝视他片刻,又瞥了一眼他身旁始终垂首不语、身形紧绷的黑袍璇玑,点了点头:“可。刘公公,引路,去摘星楼。”
摘星楼坐落于皇城西北角,是宫中最高之所。楼高九重,飞檐斗拱,仿佛真可手摘星辰。此处视野极阔,能将整座雍都的街巷屋宇、烟火人间尽收眼底。相应的,风也极大,猎猎而过,呼啸有声,仿佛能带走一切附着在话语上的隐秘。
我示意刘公公等人皆退至楼下等候,看似楼顶平台只剩我与他三人,实则这摘星楼的梁柱飞檐之间,不知隐着多少隐龙卫的精锐。丹青与沧月必在最近的暗处,浅殇那丫头恐怕也正屏息猫在某处阴影里,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着。我倒不担心南宫淮瑾此刻还会起什么歹意,只是对他身旁那位气息阴郁、来历莫测的药王谷长老,不得不防。
凭栏而立,劲风扑面,吹得衣袍猎猎作响。我转身,看向紧随身后上来的南宫淮瑾与璇玑:“此处风急,什么话出口,顷刻便散了。南幽陛下,可以说了。”
南宫淮瑾的目光掠过空旷的四周,最终落回我身上,他并未立刻开口,而是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个明黄锦缎包裹的方正之物。他身旁的璇玑,黑袍下的身体似乎绷得更紧了,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风卷过楼台,带着深秋的寒意与远方隐约的市声,将这片居高临下的空间,隔绝成一方独立于喧嚣之外的、充满未知的对峙之地。
我看见南宫淮瑾双手托举过来的物件,那明黄锦缎在凛冽的风中微微颤动。当他缓缓掀开最后一角,露出那方蟠龙盘绕、莹润生光的玉质印玺时,我瞳孔骤然一缩,脚下竟不由自主地微微后退了半步,若非及时扶住身旁冰冷的石栏,几乎要失了仪态。
玉玺!南幽国的传国玉玺!
他……他这是想做什么?!献城?投降?还是某种我无法理解的、更深的试探?
我深吸一口带着寒意的空气,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目光从那方重若千钧的玉玺移向南宫淮瑾平静得近乎死寂的脸:“南宫陛下,此乃何意?”
“投诚。”他吐出两个字,清晰,简短,却像惊雷炸响在我耳边。
投诚?什么样的“投诚”,需要将一国之象征、社稷之重器,如此轻易地拱手奉上?是这世道疯了,还是我尚未睡醒,仍在梦中?眼前的景象与逻辑完全悖逆,让我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看不懂这棋局究竟走到了哪一步。
见我只是死死盯着玉玺,并未伸手接过,南宫淮瑾手臂依旧稳稳托举着,声音在风中被切割得有些断续,却异常坚定:“我愿以南幽全境疆土、一国子民……换取乌图幽若性命无虞。事成之后,我自会退位,绝无留恋。”
嘶——
我倒抽一口凉气,冰冷的空气刺痛肺腑。这世界,当真疯了不成?用万里河山,换一人平安?
“朕……还是不懂。”我缓缓摇头,巨大的困惑甚至暂时压过了警惕。这绝非简单的交易,背后定然缠绕着无数隐情与算计。我预感到,这将是一个很长的故事,而此地寒风刺骨,并非静听详谈之所。
“此处风大,”我侧身示意通往楼内小室的雕花木门,“若南宫陛下并非戏言,不妨入内详谈。否则,朕怕是要以为,陛下在同朕开一个天大的玩笑了。”
“好。”南宫淮瑾答得极快,甚至带着一丝迫不及待的意味,小心翼翼地将玉玺重新裹好,紧紧抱在怀中。
室内燃着银炭,暖意驱散了楼顶的严寒。分宾主落座后,璇玑——那位黑袍老者——此刻竟异常“安分”,默不作声地侍立南宫淮瑾身后,甚至主动提起铜壶,为我和南宫淮瑾面前的杯盏斟上热茶,姿态恭顺得与昨夜四方馆中那阴郁神秘的模样判若两人。
我看着这一幕,心中疑虑更甚,面上却只端起茶杯,暖了暖冰凉的手指,对南宫淮瑾道:“现在,请继续你的‘表演’吧。”
南宫淮瑾双手捧着温热的茶杯,仿佛从中汲取着支撑的勇气,他开口道:“季泽安传回大雍的密信……我看过了。”
“朕知道。”我平静回应。顾寒洲的动作,果然是他的手笔。
“那信中所言南幽异动……幽若她,定然是出事了。”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压抑的痛苦。
“何以见得?”
“我临行离国前夕,幽若……她将这方玉玺,强行塞入我行囊。”他抚摸着怀中锦包,指尖微颤,“她说……‘带走它,走得越远越好。我怕……我怕我终究压制不住慕青玄。’”
我眸光微动:“是个敏锐且清醒的女子。”能在风暴将至前,做出如此决断,乌图幽若,确非寻常人。
“前来大雍之前,我与幽若确实已存了与大雍休兵和谈之心,此意千真万确。”南宫淮瑾抬起头,眼中是毫不作伪的苦涩,“我从未真正想过要与大雍开战。非但国力不允,更深层的是……我与你,陛下,在这一点上或许相似:我不愿见生灵涂炭,不愿百姓流离。但可悲的是,南幽的走向,我说了不算。”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那笑意比哭更难看:“内有慕青玄及其掌控的药人势力日益坐大,野心勃勃;外有药王谷长老会这类超然却又被裹挟的力量盘根错节。我?我不过是个坐在龙椅上、被各方势力架空的傀儡皇帝罢了。”
这番话,听起来确实可怜,甚至可悲。一个被权臣、被异术、被国内错综复杂的力量捆缚得动弹不得的帝王。
但是——
那又如何?
我缓缓放下茶杯,瓷盏与紫檀桌面相触,发出清脆的一响。暖意从指尖褪去,心底那片由血色记忆凝成的寒冰再度浮现。
“南宫陛下的处境,朕略表同情。”我的声音冷了下来,目光如刀,扫过他,最终落在他身后低眉垂目的璇玑身上,“但请你,也请这位药王谷的长老记住——药人之祸,源自药王谷;朕的母后,朕的皇兄,朕的舅舅……皆受药王谷‘恩赐’,至今生死难料,痛楚缠身。”
室内的暖意,仿佛瞬间被这句话冻结。
“有些债,”我盯着璇玑骤然苍白的脸,一字一顿,“不是一句‘身不由己’或‘被人架空’,就能轻轻揭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