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顾寒洲入局!(1/2)
顾寒洲微微吸了一口气,抬首迎向御座上的目光,视线平稳地掠过殿中每一位重臣。他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清晰如玉石相叩,沉凝似深潭静水:
“陛下,诸位大人。南幽此番行事,绝非寻常边境摩擦可比。观其表里——一边是边境狠绝截杀,刀锋直指我大雍子民;一边是使团在京都巧言令色,故作热络。这两面手段背道而驰却又默契呼应,显是早有周密谋算,所图绝非小可。其国内必有权柄更迭,或有蛰伏已久的隐秘势力已然浮出水面,掌控大局。”
他略作停顿,让话语中的重量沉入每个人心底,方才缓缓伸出三指,指尖在烛光下稳定如磐:
“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策。臣以为,当分兵三路,三管齐下,方能撕开迷雾,夺回先机。”
“第一路,”他指尖转向如铁塔般肃立的苏大虎,“当由苏统领亲率精锐,火速驰援容城,与明月城主所部会合。”
他语速平稳,却字字千钧:“此路之要,在于‘稳’字当头,‘慑’字为锋。须以雷霆之势,将容城至青州一线打造成铁壁铜墙,军容整肃,戒备森严。其目的有三:一为固守国门,令南幽不敢轻启战端;二为接应可能自南幽险境脱身的我方人员;三则以重兵陈列之威,昭示我大雍决绝之志与雄厚实力,震慑南幽朝中那些躁动的主战之辈,迫其投鼠忌器。苏统领戎马半生,威名赫赫,坐镇南境,必能安军心,定边民。”
苏大虎闻言,浓眉一扬,眼中锐光乍现如刀锋出鞘,虽未言语,但挺直的脊梁与微微颔首的姿态已表明一切。
“第二路,”顾寒洲目光转向眉头深锁的田恩瀚,以及他身后那片象征新式战力的无形领域,“则需如毒蛇出穴,隐秘而致命。”
他的声音压低几分,带着谋算的冷冽:“请田尚书立即调拨麾下经秘密严训、已精通新式三三制战术的百战锐卒,再精选卫森所部‘新锐营’中擅用流火弹、胆大心细的骨干,混编成一支人数不必多,但务必人人皆能独当一面、擅长渗透潜伏、山地夜行、小规模突袭的特战精锐。此路统领之人——”
他话语一顿,目光投向陛下身侧那片象征监察司的阴影,语气斩钉截铁:“臣以为,非黄泉大人不可。”
“黄泉大人执掌监察司,行走于阴影之中,精于情报刺探、追踪反制乃至各种非常规战法,其经验、心性、能力,皆是此隐秘行动的不二人选。”他语速渐快,带着紧迫的节奏,“此特战小队须于今夜秘密出发,绕开所有明暗关卡,循最隐蔽路径潜入南幽腹地。其目标明确:不惜代价,搜寻并接应季泽安庄主及其残部;深入黑水城区域,运用一切手段,探明药人巢穴、慕青玄动向,以及……染溪夫人确切下落。白日宴上,流火弹之威已显,用于夜间奇袭、制造混乱、破袭关键或打通生路,或可收奇效。此路,贵在‘隐’、‘疾’、‘狠’,行踪务必如鬼似魅,一击无论中否,皆需远遁,绝不可恋战缠斗,暴露行藏。”
田恩瀚神色凝重如铁,显然已在心中急速推演此计的每一个环节与风险,最终缓缓点头——对黄泉之能,他并无质疑。
“而这第三路——”顾寒洲的声音再度压低,却如冰层乍裂,清晰凛冽地刺入每个人耳中,瞬间将殿内所有惊愕、质疑、难以置信的目光牢牢吸附于一身,“将由臣自己来走。”
他坦然立于这目光的灼烧之下,神色平静如常,仿佛所言不过日常琐事:
“此路无关弓马刀兵,只在方寸人心与唇舌机锋之间。目标,是南宫淮瑾本人。”
殿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他恍若未闻,眸光清正地迎向御座上那双骤然深邃的眼眸:
“南宫淮瑾以国君之尊,亲为使团之首,滞留我大雍京都——此乃天赐良机,亦是最险之局。他身处异国,看似从容温雅,周旋于盛宴之间,然其内心之复杂微妙,远非常人所能度测。他既背负南幽不可告人之密谋,又亲身领略了我大雍层出不穷之新物与凛然不可犯之军威;既要维持那副热络友善的假面,内心或许亦饱受焦虑煎熬,权衡得失,甚至……与其国内某些势力之间存在难以调和的矛盾与掣肘。此时此刻,若我大雍以朝廷重臣或统兵大将之名正式拜会,无异于打草惊蛇,他必全力戒备,虚辞周旋,难获半句真言。”
他话语微顿,目光澄澈如水:
“然,臣不同。臣乃新科状元,初入朝堂,在所有人眼中,不过是一略有才名、幸蒙陛下赏识的年轻书生,于军国大事尚无经验,亦无根基牵绊。若由臣‘私下’、‘慕名’前往拜会,借口探讨南幽星象古俗、或求观那‘漫天星辰’玻璃珍玩,姿态放得足够低,理由足够‘风雅’‘个人’,他的戒心,便会降至最低。”
他见我眼中掠过一丝了然,而田恩瀚等人眉头依旧紧锁,便继续道,语气转冷,带着剖析人心的锐利:
“臣此行,非为质问,非为谈判,更非承诺。只为‘见’,为‘听’,为‘察’。近距离观察这位南幽皇帝,在褪去公开场合的完美表演后,最细微的神情变幻,言语间无意的流露,对某些关键称谓——如慕青玄、药人、乌图幽若,乃至其国内政争——的本能反应。或许,能从他齿缝间,窥得南幽内部权力真正的脉络,判断乌图幽若处境之真假,甚至……那黑袍老者的根脚来历。此等信息,千金难买,万军难换。”
最后,他声音恢复清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三路并行。苏将军稳守国门,以堂堂之师震慑外敌;黄泉大人利刃潜行,于暗处救急探秘;而臣,愿为暗棋,去探一探那龙潭表面之下,最深最浊的漩涡。各司其职,相辅相成。或唯有如此,方能在这迷雾重重、杀机四伏的困局之中,为我大雍劈开一线破局的曙光,夺回半子先机。”
言毕,他微一躬身,垂目静立。将所有的冷静剖析、孤注一掷的理由、以及那份沉静如渊的决意,毫无保留地铺陈于这勤政殿煌煌灯火之下,静候御座之上最终的圣裁。
我捏着眉心,指尖下的皮肤传来微微的胀痛,连日的疲惫与此刻沉甸甸的抉择纠缠在一起,在额角突突跳动。勤政殿内烛火通明,却照不亮心头的重重迷雾。阶下,顾寒洲静立如松,青衫素净,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沉静,仿佛刚才提出的并非孤身涉险、直闯龙潭的惊天之策,而只是明日该读哪一卷书般寻常。
殿内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在我指尖的动作上。苏大虎的焦躁,田恩瀚的审慎,沈佳文的惶惑,乃至父皇隐在轮椅阴影中那无声的忧虑,都化作无形的重量,压在我的肩头。
时间在沉默中流淌,每一息都显得格外漫长。利弊在脑海中反复权衡,那“万一”的可能与“必须”的决断激烈交锋。最终,那根紧绷的弦微微一松。
我缓缓放下手,抬起眼,目光穿过跳跃的烛焰,稳稳落在顾寒洲的脸上。他亦适时抬眸,眼中没有急切,没有忐忑,只有一片深潭般的平静,等待最终的裁决。
“顾寒洲,” 我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响起,带着一丝疲惫后的清明,也带着帝王独有的、不容置疑的决断力,“你既执意如此,朕……便准你所请。”
他神色不变,只极轻微地颔首:“是,陛下。”
我看着他,仿佛要透过这副清俊平静的皮囊,看穿内里那颗难以揣度的心。“明日之后,朕要看到的,不仅是南宫淮瑾的反应,更要看到你这位新科状元……” 我顿了顿,语气微沉,“究竟能从中,为朕,为大雍,带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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