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暗室密谋 孤帝布棋（1/2）
寝殿内，龙涎香的余韵与药石的微苦交织，空气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朱由检倚在铺着锦缎的榻上，手中捧着一本《永乐大典》残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泛黄的书页，目光却并未落在文字上，而是如鹰隼般锐利，不动声色地扫视着殿内侍立的几名小太监和宫女。
经过那场惊心动魄的下毒事件，他心中的猜忌如同藤蔓疯长，看谁都觉得可疑 —— 端茶的宫女会不会暗藏银针？整理御案的小太监会不会在笔墨中动手脚？连空气中浮动的尘埃，似乎都裹挟着无形的危机。他深知，此刻的紫禁城，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汹涌，那只躲在暗处的黑手，或许正透过某个缝隙，窥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王承恩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袖口擦过御案时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他开始细致地整理散乱的奏章、笔墨，将朱笔按粗细排列整齐，把批阅过的奏疏叠放得方方正正，眉宇间萦绕着挥之不去的忧虑，却始终不敢多问一句 —— 他知道，皇帝此刻心境复杂，不愿被人窥探。
朱由检看似随意地翻动了一页书，纸张摩擦的声响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趁王承恩俯身整理桌角散落的墨锭时，他嘴唇几乎未动，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极快地说道：“大伴，稍后找个由头，召曹化淳来见朕，就说有机密要事相商，切记隐秘。”
王承恩整理墨锭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半秒，连呼吸都仿佛停滞了一瞬。他没有抬头，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继续将墨锭一一归位，仿佛什么都没听到。直到将最后一块墨锭放好，他才直起身，如同往常领受寻常指令一般，对着朱由检的方向微微躬身，声音平稳无波：“皇爷，老奴这就去将您批阅过的奏章送去司礼监，顺便叮嘱御膳房备好您的药膳。”
他的回应自然得无可挑剔，既没有泄露半分机密，又顺势为后续传召曹化淳铺垫了理由。说完，王承恩端起那叠处理好的奏疏，脚步沉稳地退出寝殿，没有多看皇帝一眼，也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差事。
朱由检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紧绷的肩膀微微松弛了些许。老王不愧是与自己共过生死的 “煤山吊友”，这份临机应变的机敏和泰山崩于前而色变的镇定，确非常人可比。在这人人可疑的深宫之中，这样的忠诚与默契，是他此刻最珍贵的慰藉。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伴随着王承恩压低的通禀声：“皇爷，曹公公到了，说有机密要事禀奏。”
“宣。” 朱由检放下手中的书卷，坐直了些身子，原本疲惫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同蓄势待发的猎手。
曹化淳快步走入寝殿，他面容清癯，身着深青色蟒纹内侍袍，眼神内敛沉稳，一如往常般恭敬地跪倒在地，叩首行礼：“老奴曹化淳，叩见皇爷，愿皇爷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由检没有立刻说话，目光缓缓扫过殿内侍奉的几人。那几名小太监和宫女被皇帝深沉而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得心头发毛，纷纷低下头，脖颈绷得笔直，连大气都不敢喘。
“你们都退下吧。” 朱由检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刚病愈的疲惫，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殿外候着，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靠近，违者以擅闯宫禁论处。”
“是！” 宫人们如蒙大赦，连忙躬身行礼，鱼贯而出，脚步轻快得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追赶。
王承恩最后一个退出，他轻轻掩上沉重的朱漆殿门，门轴转动的声响被刻意压到最低。随后，他便如同一尊沉默的门神，双手负于身后，肃立在殿门外，身影挺拔如松，将内外彻底隔绝 —— 无论是谁，想要靠近寝殿，都必须先过他这一关。
殿内只剩下朱由检与曹化淳二人，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而隐秘。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忽明忽暗，如同此刻变幻莫测的局势。
朱由检没有绕任何圈子，走到曹化淳身前，并直视着他，开门见山，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曹伴伴，今日朕在乾清宫暖阁，遭人暗害 —— 有人在朕的茶水中下了药，还是下三滥的迷情毒，让朕失控七次，险些丧命于温柔乡，死得不明不白！”
“什么？！” 曹化淳霍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震惊，瞳孔骤然收缩。他掌管厂卫，对宫中的风吹草动不敢说了如指掌，但这种在皇帝喝的水中下毒，自己全然一点觉察都没。。如今亲耳从皇帝口说出，如此惊悚的事情，震得心头如同被重锤击中，巨震不已。
他下意识地就要跪伏在地请罪，口中急切地说道：“皇爷受惊！此事皆因老奴监管不力，未能察觉奸人阴谋，愿领重罚！”
“此事与你和王大伴无关。” 朱由检抬手制止了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对手处心积虑，手段极为隐秘 ，这般精巧的算计，以有心算无心，你没觉察到也是正常，但这些人绝非寻常宵小能为之。”
他简明扼要地将自己的分析一一告知：“对方的目的，绝非单纯羞辱朕，而是想让朕‘纵欲过度’暴毙，或是引发宫闱动荡，趁机浑水摸鱼，甚至扶持傀儡新君。想要不动声色下毒，必然是宫中有人接应，宫外有人谋划。”
曹化淳听得脸色连连变幻，从震惊到凝重，再到后怕，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贴身的衣袍都黏在了皮肤上。他深知此事干系重大 —— 这是赤裸裸的弑君！是足以动摇大明国本的大逆之举，一旦败露，必然会引发一场席卷朝野的血腥清洗。
“皇爷……” 曹化淳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喉咙滚动了一下，满是愧疚与愤怒，“老奴…… 老奴竟未能察觉丝毫破绽，实在有负皇爷信任！”
“不必多言。” 朱由检打断他，语气沉重而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信任，“曹伴伴，朕今日叫你前来，是因为如今这深宫之内，朕能完全信任的人，屈指可数。王大伴是一个，你，是另一个。”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曹化淳，一字一句道：“你是信王府的老人，自朕潜邸之时便跟随左右，朕登基以来，对你委以重任，让你掌管厂卫、参与朝政，待你如何，你心中清楚。朕若有不测，新君登基，你作为前朝权阉，最好的下场也是被边缘化，更大的可能是被清算灭口。朕与你，早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休戚与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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