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醒狮夜行(1/2)
深夜十点五十分,雨势渐歇。
城市并未沉睡,霓虹与路灯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拖曳出长长的、破碎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雨后特有的清新与尘土混合的气味,但这清新之下,却潜藏着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抑。
问事馆的后巷,一盏老旧路灯的光晕勉强照亮一片不大的区域。两辆没有任何标识的深灰色面包车,如同蛰伏的野兽,静静停在那里。
车门滑开。
第一辆车上下来的是陆文渊、武胜和陈景瑞。陆文渊换上了一套便于活动的深色衣裤,外面罩着一件不起眼的工装外套,除了背后一个不大的战术背包,看不出任何特异之处。武胜依旧是一身黑色作战服,背后多了一个狭长的、用防水布包裹的条形物体,从形状看像是某种重型工具。陈景瑞被武胜搀扶着,几乎脚不沾地,他的身体轻得吓人,那件过于宽大的外套罩在身上,空荡荡的。只有他怀里紧紧抱着的那个油布包裹,和他那双亮得异常的眼睛,证明着他此刻清醒而极致的专注。
第二辆车上,叶知秋和阿Kg也下来了。叶知秋背着一个造型古朴的竹编书箱,里面是她三天来的心血结晶。阿Kg则背着一个巨大的、鼓鼓囊囊的战术背包,手里还提着一个银色金属箱,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没有告别,没有多余的叮嘱。五人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下交汇,无声地点了点头。
叶知秋和阿Kg迅速登上第一辆面包车的后座。陆文渊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武胜将陈景瑞小心地安置在第二排靠窗的位置,自己坐在他旁边,如同沉默的礁石。驾驶座上,是一个戴着鸭舌帽、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对陆文渊微微颔首,随即发动了引擎。
车辆无声地滑入夜色。
车厢内一片寂静。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轮胎碾过积水的细微声响,以及阿Kg背包里偶尔传出的电子设备散热风扇的嗡嗡声。
窗外,城市的夜景飞速掠过。繁华的商业区依然灯红酒绿,行人如织;老旧的居民区则已陷入沉睡,只有零星几点灯火。这座庞大的城市,对即将在它心脏地带发生的剧变,一无所知。
陆文渊看着窗外,目光平静。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那枚温润的玉牌。脑海中,无数画面如走马灯般闪过——爷爷临终前浑浊却洞悉一切的眼神,空椅前那诡异的水渍,镜中倒影狰狞的扑击,祠堂阴风里陈景瑞意味深长的笑容,武胜挡在身前如山般的背影,叶知秋撕毁家族信物时的决绝,南洋海底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哀嚎,昆仑雪巅那照彻灵魂的冰冷天光……
最终,所有的画面定格在陈景瑞用血画出的那个立体卦象上,那个闪烁的、代表“变数”的光点。
“还有多久?”武胜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驾驶座上的男人瞥了一眼仪表盘上的时间:“二十五分钟到待命点。海心沙那边已经清理过了,飞机就位。”
二十五分钟。最后的路程。
陈景瑞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瘦削的肩膀耸动着,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武胜立刻扶住他,手掌贴在他背心,渡过去一丝温热的阳气。陈景瑞摆摆手,喘息稍定,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巧的、古旧的黄铜怀表。表盘上没有数字,只有复杂的星辰刻度和一枚颤动的银针。
他盯着那枚银针,看了足足十几秒,然后抬起头,看向陆文渊的背影,声音沙哑却清晰:
“陆兄……天象已经开始扰动。七星的能量轨迹……比我们预计的,偏移了约……千分之七。能量峰值时间……可能会提前……最多三十息。”
三十息,约一分钟。
一个微小的变量,在精密的计划中,可能就是致命的误差。
陆文渊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知道了。”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阿Kg,调整你所有计时程序的基准时间,整体前移五十秒。叶知秋,第一段‘安魂阵曲’启动时间,相应提前四十秒。”
“明白。”
“收到。”
命令简洁,回应干脆。没有任何质疑,只有绝对的信任和执行。
面包车穿过珠江隧道,眼前豁然开朗。琶洲会展中心庞大的轮廓在夜色中显现,更远处,小蛮腰(广州塔)那流光溢彩的塔身,已清晰可见。它像一根巨大的、散发着魔性魅力的水晶柱,矗立在珠江的南岸,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也弥漫着无形的压迫感。
车辆没有驶向塔的方向,而是拐进了一条僻静的临江小路,最终停在一处废弃的小型码头栈桥旁。这里远离主路,灯光昏暗,江风带着水腥味扑面而来。
“到了。”司机低声道,熄了火。
众人下车。江对岸,广州塔的光芒倒映在漆黑的江水中,随着波浪破碎、摇晃,宛如一片燃烧的、扭曲的星空。
“陆文渊。”叶知秋走到他面前,从书箱里拿出两个用红绸仔细包裹的长条状物体,递给他,“这是我用问事馆珍藏的最后两块百年桃木芯,结合你之前给的昆仑玉粉,赶制出来的‘引魂杵’。算不上法器,但能一定程度上引导和稳定声波能量,增强你‘戏文’的共鸣范围。登塔后,若需大范围扰动能量,可用它辅助。”
她顿了顿,眼神复杂:“只有一击之力,慎用。”
陆文渊郑重接过,入手温润沉重。“谢了。”
阿Kg也凑过来,递上一个类似老式怀表、但表面布满微型按钮和显示屏的古怪设备。“头儿,这个你带着。我管它叫‘能量涟漪探测器’,原型是盖革计数器加风水罗盘再加了点黑科技。能实时显示你周围约五十米半径内异常能量场的强度、频率和大致流向。精度不高,但或许……能帮你避开最阴险的阵法陷阱,或者找到阵眼能量最活跃的‘脉门’。”
陆文渊接过,看了一眼屏幕上跳动的波纹和数字,点点头,揣进怀里。
最后,他看向武胜和陈景瑞。
武胜只是拍了拍背后那裹着防水布的长条物体,咧了咧嘴:“家伙带了,放心。”
陈景瑞没有说话,只是将怀里的油布包裹递向陆文渊,枯瘦的手指微微颤抖。陆文渊伸手接过,入手冰凉沉重。他解开油布一角,那把古朴的“量天尺”静静地躺在里面,尺身仿佛感应到了什么,那些星辰山川的刻痕,有极细微的光芒一闪而逝。
“拜托了。”陈景瑞的声音轻得几乎被江风吹散。
陆文渊用力握了握尺身,然后将其重新裹好,背在身后。
他目光扫过眼前四人——叶知秋眼中是孤注一掷的决绝,阿Kg脸上是紧张混合着兴奋的战意,武胜身上是磐石般的沉静与力量,陈景瑞则是一种燃烧殆尽却无比明亮的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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